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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啊,她死了。”

    闻言,墨尘沉默不语,片刻后长叹一口气,望着叶良辰的眼睛,无奈说道:

    “不是,我也没让你省略这么多啊,好歹能让我听懂才行。”

    叶良辰低下眉眼,双拳微握,本以为不会再起波澜的心海再次泛起涟漪。

    “我与她相识,相爱,自然而然的决定订下婚约,可古怪的是订婚之时,她要我许下诺言,婚后三月内不得圆房。”

    闻言,墨尘微微侧目,这个条件委实古怪,但仔细想想,似乎能猜到些什么。

    叶良辰有些出神,声音飘忽的继续说道:

    “我心中疑惑,但那时心中痴迷于她,无法细想,将她的条件一口应下。

    大婚之日订在了一月后,那一个月内,我经常在她家中往来,只是去的越多,但心中却越是疑惑。”

    听到此处,墨尘忍不住插话道:

    “是有何处不对?”

    叶良辰眼神复杂,轻声说道:

    “她住在一处偏僻府上,家中虽有仆人丫鬟,但那些人皆是沉默不言,如同一个个哑巴。

    这是其一。

    而她则是孤身一人,说是父母早亡,家中除了他外,再无亲人。

    这是其二。

    她家中没有经营任何生意,却家财万贯。

    这是其三。”

    说到此处,叶良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懂掩饰,种种疑点,她却未曾想到过不妥,只是每日欢喜的张罗着喜事。

    初时,我还可以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已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墨尘微微眯眼,低声说道:

    “或许,她只是没想到过你会怀疑过自己的未婚妻子吧。”

    叶良辰轻轻点头,眼中黯淡无光。

    “大概吧。

    “我也不想怀疑她的,只是那些日子里,曾有妖物化作女子吃人心肝的传闻,让我不得不多想。”

    墨尘微微挑眉,没有一丝意外,在凡间百姓眼里,妖物是吃人的怪物,且如同他曾对林珏所说的那样。

    人与人的关系如丝线一般,紧密相连,可所是一头的人主动斩断,另一头的人再如何努力,也是无法接上的。

    叶良辰与那女子手中的线虽未斩断,可叶良辰这头,已有了断开的迹象。

    “你怕了?”

    叶良辰伸手摸着胸口,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

    “那时我只是一个普通书生,神鬼妖魔之说,皆从书中所知,越想便是越怕,本该期待已久的大婚之日,却渐渐变成了我的噩梦。

    越是临近婚日,我便越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看见她变成一只妖物,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剖腹取心,吃的十分香甜。”

    人之常情,一旦对某人有了怀疑,那人在自己眼中,便会越来越可疑,哪怕这些怀疑没有来由,没有根据,自己也是看不清的。

    “在婚日前十天时,我忧心忡忡的去了城中颇为有名的道观,本是只想去寻观中道长解惑,看是不是我多想了。”

    听到此处,墨尘已是猜到了结果。

    “看样子,你在道观里得到了答案。”

    叶良辰缓缓摇头,低声否认道:

    “不,我还未到道观,便被一位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拦下。

    那人说我身上妖气弥漫,定是被妖物缠生,若不想些对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时我慌极了,想要拉住那道人,可又想着她对我笑的模样,心中犹豫不决。

    那道人便给了我一个锦囊,藏了一道剑气,说若不打开,那便只是一个普通锦囊,可若是在她身前打开了,剑气便可制住妖魔。

    我不知该如何,犹豫再三终是拿了那锦囊。”

    听到此处,墨尘忍不住插话问道:

    “这也太巧了,这道人简直就像是专程来等你的。”

    闻言,叶良辰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却是更加黯淡。

    见状,墨尘好奇道:

    “看你这反应,难道是被我猜到了?那道人与你的未婚妻有仇怨?”

    叶良辰微微闭眼,停顿片刻,这才说道:

    “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那道人是一只妖物,与她结怨已久,是专门在那处等我的。

    大婚前两日,我整日惶恐不安,刻意对她避而不见,可如此也不是办法,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大婚前一日我带上了锦囊,匆匆去了她府中。

    那日,她还在欢天喜地的为明日的婚礼张罗,我见她时,她正一脸欢喜的拿着凤冠霞帔,见我来了又急忙收起,一脸羞意。

    她问我话,我也不答,只是拿着锦囊递到她的身前。

    她没起疑心,甚至一脸好奇的打开了那锦囊。

    那锦囊打开之后,便是一抹白光,直入她的心肺。

    而在那时,我之前所遇道人突然显现,大笑一声,便用一道银色铁索将她困住。”

    叶良辰眼中闪过一抹隐藏挤深的痛意,抬头望向墨尘,自嘲道:

    “我是不是很傻呢,亲手将自己所爱之人,送上了死路。”

    墨尘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确实挺蠢的,后来呢?她就这么死在那道人手里了?你的仇人也是那道人?”

    “不......那道人只是将她困住,然后唤来城中百姓,将她押着游街示众,然后绑上高台活活烧死。

    可就在那一日,却有一条白龙降下,将整座城屠去,除了那妖道与我外,再无一个活口。”

    闻言,墨尘忍不住咂舌道:

    “好乱啊,又是哪里来的白龙?再说你当时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良辰没有直接回答墨尘的问题,而是一脸淡然的回道: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墨尘轻按剑身,剑锋贴着叶良辰的脖子,划出一丝血迹,片刻之后,却又松开剑身,一拳将叶良辰锤倒在地。

    “咳......”

    叶良辰顿时单膝跪地,一脸惊讶的抬头望去,却见墨尘的身影已在远处,用极其懒散的声音说道:

    “这个故事太烂了, 烂的我都没了杀人的兴致,你且随意吧。”

    正说话间,墨尘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若有所思的望向叶良辰,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突然想起来,我游历世间时,曾遇到过一个道士打扮的蛤蟆精,那妖物身上放了很多锦囊,身上还带着刻着“天厄”二字的长剑。”

    闻言,叶良辰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望向墨尘。

    在他记忆中,那道人确实背着那样一柄长剑,可他以此为标记寻了多年,却从未寻到。

    墨尘不知叶良辰心中惊讶,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不知是不是你之前所说故事中那位妖道。”

    未等叶良辰回答,墨尘便再次出声补充道。: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那妖物已是死了。”

    说罢,墨尘转身踏步走入黑暗之中,再不见身影。

    而叶良辰跪倒在地,神色茫然,片刻后,他右拳紧握,猛然锤地。

    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向天空。

    只见皓月当空,不见云气,干净的有些恼人。

    忽的风起,将一只枯叶扯向叶良辰身前,叶良辰伸手接下那片枯叶,低声呢喃道:

    “确实是一个很烂的故事。”

    话留三分,更何况是那么一个不堪的故事呢?

    叶良辰隐去了故事中的诸多细节,如那日她被那道人制住,游街示众之时,无论围观众人骂的有多难听,她也只是怔怔的盯着人群之中的叶良辰。

    那双眼中没有恨意,也没有不解,只是一片死灰而已,仿佛她只剩一具驱壳而已。

    那时,叶良辰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双眼,现在想来,也许是失望吧。

    曾望执子之手共白头,终不过几番猜忌,相逢陌路。

    叶良辰清楚的记得,那时的她如一个凡人一般虚弱,被围观的百姓丢去的石头砸的头破血流,披头散发,小脸满是血污。

    她不曾呼痛,似乎是成了一个哑巴,默默忍受着所有人的恶意,不管那些人口中所说之事是否她所为。

    直到高台之前,她忽的像发了疯一般,奋力挣扎着,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仍是被众人强行按上了高台,点燃了火把。

    大火熊熊燃烧之时,似是烧断了捆她的身子,只是那时她已是修为被废,已逃脱不得。

    只在最后一刻,将一块玉佩奋力扔向了叶良辰。

    众人皆以为是她在施展什么妖法,纷纷惊慌的避开,唯有叶良辰呆呆站在原地,伸手接住了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呈一片翠绿,正面刻着一个叶字,而反面却是刻着一只蜷缩着身子狐狸。

    再之后,便是一条白龙骤然降下,没来由的将满城人屠了个干净。

    后来叶良辰在他人耳中听过,那一日那条白龙,连屠三十二城,直至将人间帝王的皇城也屠尽后,才收手离去。

    待叶良辰自断肢残骸中醒来时,却发觉自己周身衣物已被烧毁,但自己的身体却是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只是......她那时扔出的玉佩,却不知怎么碎成了两半。

    “那是双星玉,如同替身一般,能代人死去一次的保命神物只是需要妖物自愿将内丹炼入玉中才可。”

    那日,正当叶良辰茫然之时,有一年轻男子踩着一条由剑汇集而成的洪流,缓缓自高空降下,轻声将那双星玉说给了叶良辰听。

    叶良辰低头望着手中的玉佩,却是突然想起了她曾说过,要在大婚那日送他一件礼物,而如今......就是他们二人订下的吉日。

    想到此处,叶良辰突然癫狂大笑,笑声苍凉,满是悔意,笑着笑着已是痛哭出声。

    “哈哈哈......哈哈......”

    叶良辰一边痛哭,却是一边挥起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听不懂什么是妖物内丹,但也是晓......她把自己的命给了他

    可他给她的......却是背叛,以及死亡。

    那不知何处来的修士,脚踩着剑龙,踏至叶良辰身前,也不去看他那已是疯子般的模样,只是一脸淡然的说道:

    “今日那白龙连屠三十二城,唯有这座城有一妖道与你侥幸幸存,而你又恰巧遇到了我,也算是有缘。

    既然有缘,我便带你回山门,也算是没有白白来这一趟。

    ......

    林中,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段往事的缘故,叶良辰只是落寞的跪在地上,许久都不曾起身。

    又过了许久,叶良辰终是站起身来,心中却是空荡荡的,似是失了心的模样,浑浑噩噩的向前行去。

    忽的,一阵风起,又有杀意落下,叶良辰恍惚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在他抬头刹那,四柄利剑骤然射来,穿过叶良辰的四肢径直将他钉在了地上。

    叶良辰面色一白,抬眼望向天空,却见有一男子,立于空中。

    而在脚下则有无数长剑,如流动的河水一般,疯狂穿梭个不停。

    此人正是当年带他回山门的大师兄,只是这大师兄与当年那位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已是彻底不同。

    而这转变,则是从他于太虚山得了那名为「魔渊」的功法后开始的。

    大师兄身子不动,神色漠然,居高临下的望着叶良辰,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

    “叶师弟,你偷我的封灵环在何处?”

    叶良辰强忍着剧痛,看着大师兄,咬牙说道:

    “已经毁了。”

    “哦......”

    大师兄听闻封灵环被毁的消息,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封灵环是否真的被毁。

    而他手掌微微抬起,轻轻向下一按。

    “那你便死吧。”

    下一刻,无数长剑顿射而出,如下雨一般,落向叶良辰的身子。

    万剑临身,只是一瞬间,叶良辰的身子便已是在这滚滚剑流下,身死道消。

    临终之时,叶良辰却是微微闭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下辈子,莫要让我再做人了。”

    大师兄似是也听到了这句话,却也只是轻轻挥手,落于地面的剑流便倒折而回,重新汇聚到了大师兄脚下的剑龙中。

    离开此处之时,大师兄低头望了一眼已是一处大坑的地面,淡然的评价道:

    “愚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