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当她感觉着右手已经完全痊愈，打算到林子里用右手练习飞针之时，几个满身带血的黑衣人忽然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梦蝶谷，告诉她和轻歌浅醉，外面有一队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穿过了迷迭花林，强行攻入梦蝶谷。w w . V m）</p>
她这才知道，梦蝶谷外，原来一直有着极为严谨的守护。</p>
轻歌浅醉两个丫头焦急地看着她，显然和她想到了一起——攻入梦蝶谷的很可能是萧玄胤的人！</p>
看两个丫头的样子，似乎希望她能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保护梦蝶谷里的一切不受破坏。</p>
但她并不是个很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尤其不愿在好不容易逃出祁王府后，重新回到那个让她九死一生的男人身旁。</p>
所以她首先摆出了一副绝不会自投罗网的姿态，而后问两个丫头道：“梦蝶谷是否还有另外的出口可以出去？”</p>
两个丫头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登上山顶，在一处悬崖峭壁处可以攀着藤索下至一条河中，河中有船接应。</p>
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两个丫头道：“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p>
两个丫头毫不迟疑地道：“主人交待婢子们好好照顾姑娘，自然是姑娘去哪里我们跟到哪里。”</p>
夏云岚点了点头，立即带着两个丫头向山顶跑去。</p>
她倒不是贪图她们照顾，只是以萧玄胤的为人，在梦蝶谷中一旦找不到她，很有可能会对梦蝶谷中留下的人严刑拷问。</p>
这俩丫头虽与她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且是司马连皓的人，她并不希望她们遇到危险。</p>
三人到得山顶，在轻歌浅醉的带领下穿过一段迷魂阵般的林子，果然来到一处悬崖峭壁上面。</p>
太阳刚刚升起，晨雾尚未散去，悬崖下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楚。</p>
浅醉先抓了藤索下去，轻歌细心体贴地道：“夏姑娘手伤初愈，要不让婢子背你下去？”</p>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不要紧，我的手已经好了。”随之以左手攀住藤索，右手轻轻扶在左手背上，配合着双脚向下滑去。</p>
任何时候，她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在别人手中。</p>
穿过弥漫的水雾，但见下面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山涧河流，既不算大也不算小，其深浅勉强行得几条打鱼船。</p>
最先下去的浅醉以手摄口，吹出一段抑扬顿挫的哨音后，一条破破烂烂的小渔船立即从山崖拐角处划了过来。</p>
划船的稍公年约四五十岁，身材瘦小，穿着一身褐色的短衣，戴着一顶边缘破损的斗笠，微微低头间，似乎有些驼背的样子。</p>
如果不是这稍公闻声而来，夏云岚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老渔人，居然也会是个藏而不露的江湖中人。</p>
世事险恶，人心难测，看来以后要越发小心。</p>
遥远而古老的苍云大陆，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二十五世纪的江湖简单。</p>
三人跳上渔船，彼此打了个照面，谁都没有说话。那划船的稍公好像知道该将三人送往何处似的，轻摇着木桨，沿着河道顺流而下。</p>
约摸十数里后，河水流出山外，两岸渐渐有了一些人烟。</p>
正午时分，在一处芳草茵茵的岸边，艄公将船停了下来，仍然闭着嘴一言不发，只对三人做了个“请君上岸”的手势。</p>
三人下了小船，轻歌浅醉在前带路，引着夏云岚来到一座似乎久已荒废的小院。</p>
竹篱尘掩，茅舍半塌。</p>
踏着蒿草走进半塌的茅屋，没想到屋内塌陷的地方竟被石块垒住，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摇摇欲坠。</p>
更妙的是，屋子里炉柴米粮一应俱全，仿佛有人专门定期打理着这里似的。</p>
看来司马连皓将退路安排得很好。</p>
“夏姑娘坐下稍等，婢子们去摘些野菜来配饭。”轻歌清理出一处干净地方请夏云岚坐下，对夏云岚道。</p>
“我和你们一起去。”对于野菜，夏云岚自忖认识的不比两个丫头少。</p>
“姑娘千万不要！”浅醉急忙拦住了夏云岚，带着几分可怜的口气道：“倘若主人知道婢子们让夏姑娘动手做这种事，一定不会饶过婢子们的。”</p>
“咱们不告诉他便是。”夏云岚道：“你们不说，我也不说，他又怎么知道？”</p>
“婢子们不能欺骗主人……”轻歌道：“请夏姑娘体谅。”</p>
“好吧。”夏云岚懒得为这点儿小事与两个丫头争辩，只摇了摇头，道：“你们快去快回。”</p>
“是。”两个丫头答应一声，随手将离开梦蝶谷时挎在臂上的包裹放下。</p>
夏云岚发现，包裹放下的时候，里面滑出一封信，两个丫头却都像没有看到似的，转身双双出了茅屋。</p>
信的封面，夏云岚认出，有“听雨楼主”四个字。她走过去捡起那封信，随手打了开来。</p>
她向来不是什么君子，何况，又是别人故意要给她看的东西，她当然用不着拒绝。</p>
信的内容未必真实，但即便是虚假的内容，凭她的判断力，亦大略可以猜出要她看信的人的真实意图。</p>
信是燕烈王写给司马连皓的。信上说：祁王妃高深莫测，聪明绝顶，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有机会，务须不惜一切手段拉拢，想方设法使之为我所用……</p>
夏云岚笑了笑，将信依原样丢在地上，而后烧了锅水，取了些米丢在里面，继续坐下对着茅屋外面的天空发呆。</p>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再瞒不过她的眼睛。</p>
信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p>
司马连皓对她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p>
但两个丫头想要逼她主动离开的心思，却已昭然若揭。</p>
她本来早存了离开的打算，只是与司马连皓相识一场，得他倾力厚待，总不太好意思不告而别，是以为了等他回来，一直拖延至今。</p>
如今，两个丫头既然已经表明了赶她离开的意思，她究竟是走呢，还是走呢？</p>
心中主意方定，两个丫头已摘好了野菜回来。果不其然，甫一进入茅屋，两个丫头便不约而同地向包裹旁的书信扫了一眼。</p>
“啊呀，这个东西怎么掉了出来……”浅醉放下野菜上前几步，似乎颇为慌张地将书信捡了起来，貌若仔细地收在包裹里。</p>
夏云岚装作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过来择起了两个丫头带回来的野菜。</p>
“夏姑娘已经将饭煮上了吗？”轻歌脸色有些失落，勉强笑着阻住了夏云岚择菜的手，道：“这样的粗活儿怎么能让夏姑娘干？婢子们来就好了。”</p>
“无妨，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做这些事算得了什么？”夏云岚淡淡说着，推开轻歌的手，继续择起了野菜。</p>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光。她们以为夏云岚看不到，却不知早已被夏云岚尽收眼底。</p>
“夏姑娘从小没了母亲，在将军府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轻歌试探地问道。</p>
“嗯……”夏云岚敷衍地应了一声。</p>
“真难为了姑娘……”轻歌故作同情地道：“从今往后，姑娘跟着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定然不会再叫姑娘受一丝一毫的委屈。”</p>
“哦。”夏云岚不置可否。</p>
浅醉道：“主人常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夏姑娘夫妻反目，有家不能回。所以他要好好对待夏姑娘，以补偿夏姑娘所受的苦。”</p>
“是吗？”夏云岚看了浅醉一眼，明知道这丫头言语里的意思，是说司马连皓对她只是可怜和愧疚，并无发自内心的爱恋，她还是不在意地笑了笑。</p>
“当然。”浅醉肯定地道：“主人向来宅心仁厚，姑娘既为他受了苦，他又岂忍对姑娘不闻不问？”</p>
“宅心仁厚？”夏云岚的目光若有意似无意地落在浅醉的胳膊上，漫不经心地笑道：“真的吗？”</p>
浅醉红了脸。</p>
当初听雨楼中，为了她得罪夏云岚之事，司马连皓罚她自断一臂。若非夏云岚阻挡，她的手臂哪里还在？如今她当着夏云岚的面说主人宅心仁厚，简直无异于一种讽刺。</p>
看到浅醉尴尬的神色，轻歌急忙打圆场道：“夏姑娘不知，我家主人向来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漂亮姑娘受苦。从前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华姑娘走投无路时，我家主人将她收留在听雨楼中，亦是对她百般照顾，唯恐委屈了她。”</p>
“哦？”夏云岚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好笑。</p>
轻歌这丫头句句对司马连皓明褒暗贬，不知司马连皓听到了将会作何感想？</p>
“是啊是啊……”揭过了方才的话，浅醉对轻歌的话力证道：“那位华姑娘不但貌若天仙、艳绝天下，而且温婉端庄，知书达理。只是因繇山之事，时常愁眉不展。主人对她百般照顾之余，又想方设法逗他开心。我们原以为主人那般待她，定然是想要娶她为妻，哪里知道……”</p>
说到这里，浅醉故意顿住了话头，好像要等待夏云岚追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