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引 本心如此</p>
崔衍知心里的滋味，却不是高兴不高兴能轻易形容的。 </p>
他不高兴，不甘心，不喜欢，但又对王泮林这人的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稳坐军，掌控全局的本事，无法不暗暗赞叹。</p>
若说王希孟光芒太耀眼，不容半点黑暗的存在，王泮林有光有影，真实，踏实，敢施阴谋，却又有原则，之强大得多。</p>
心阁的地位自不用说。</p>
虽然前阵子心阁突然将创帝御赐牌匾还给朝廷，彻底脱离半官方的身份，包括父亲在内的很多高官都觉得是个好消息，毕竟心阁的存在很微妙，不受朝廷约束，又被朝廷所依赖，无法掌握，而且心阁和安阳王氏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让各股势力忌惮。所以，心阁自愿放弃特权，变成普通的民间组织，最好不过。</p>
不过，大概父亲他们万万想不到，心阁和无法无天的兔帮搅混在一起，进入官府根本管束不住的江湖，将来一定会拥有更加巨大的力量。</p>
如同放虎归山，如同蛟龙入海，同意心阁与官府断绝关系，是父亲为首的，内阁的，严重失误。</p>
崔衍知这时清楚无，但并无恐慌，反而心涌起一阵大潮，那种自己虽然已经放弃，却有人能帮他实现理想的心潮汹涌。</p>
崔衍知自知只是嘴硬，明知有些事已成定局，但骄傲不允他低头。</p>
出身，经历，家族，个性，注定他和王七也好，王九也好，不可能成为同道人，像他——不能和节南成为同道人一样。</p>
他唯一能做的，是试着把这姑娘强拉到他的道来，但已经失败，没办法将无耻进行到底。哪怕他对这姑娘的感情深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哪怕他看着节南和王泮林无声的默契，心如刀绞，至少不用再违背自己的良心，甚至违背自己的本性。</p>
痛苦到了极点，崔衍知却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谁家的船？”</p>
不求了，能走一路是一路，直到走不下去，必须分道扬镳，也别再让心人多厌恶自己几分，这样好。</p>
“通宝银号的船。”这桌的人，唯有王泮林自始至终观察着崔衍知眼的情绪，虽不懂他究竟想什么，但觉那股子偏激似乎化了无，此时目光清正。</p>
这让王泮林愿意说得详细些，“通宝银号的船一向从楚州出境，而楚州边将是北岳剑宗弟子，平时拿了很多好处，不但要给江陵纪家面子，还有北岳剑宗的面子，可保万无一失。”</p>
崔衍知点了点头，起身和祥丰换回座位。</p>
林温是崔衍知多年好友，心有所感，低声笑侃，“还以为你算不和情敌一争高下，也会赖坐在六姑娘身旁，怎么坐回来了？”</p>
“心里这火烧着烧着，突然熄了。”崔衍知也不瞒。</p>
林温挤眉弄眼，“那姑娘咱根本驾驭不了，安阳王九一出来，我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p>
崔衍知摇摇头，“我不怕王九，不过节南和他两情相悦，我再自以为是纠缠下去，与跳梁小丑无异，本来是我自己喜欢节南，何必彼此怨念。”</p>
林温赞同，“没错，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姑娘，没啥了不起的，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至今喜欢玉梅清一个，看她追在宋子后面跑，我想杀人的心可不止一回。”</p>
崔衍知忍俊不止，“我早看出来了。”</p>
林温瞪眼，随即失笑，“这叫什么事儿？咱俩长得也不寒碜，偏偏都是单相思。还好延昱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不然要去算算命了。”</p>
崔衍知却敛了笑。</p>
林温问，“怎么？”</p>
如果是之前的崔衍知，肯定不会说，然而此时的崔衍知力图改变自己，“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旧案堆里找到赵大将军的信么？”</p>
林温道是。</p>
“那封信最后还有句话——”崔衍知几近喃喃，“小心太学长。”</p>
林温马想到的是，“小心傅秦？为什么？”</p>
“不对。”崔衍知提醒道，“赵大将军写信的时候，傅秦只是书画院院长。”</p>
林温一惊，连忙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俩，低道，“当时的太学长是延大人！”</p>
崔衍知无声点点头。</p>
“可是，为什么？”林温大为不解，“延大人那时是主战的啊。”</p>
“我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过——”崔衍知往邻桌看去一眼，“温二郎，虽然我不想承认，王九和节南这两人虽然鬼精，但确实很有本事，对吧？”</p>
林温也看去一眼，泄气又服气，“因为这两人天不怕地不怕，能想我们所不能想。你如果开不了这个口请他们帮忙，我可以开口。如果延大人真有秘密，必定关系我南颂江山社稷，绝非我俩能应对，而你若是告诉你父亲或百里将军，朝局将会动荡。”</p>
崔衍知也是这么想的，不敢惊动官场，但也许借助王泮林和节南的力量，借助兔帮的力量——</p>
有了好友的支持，崔衍知终于下定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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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鸦山，神庙后面的柏林，已经烧成火海，因为娴妃的迁怒。</p>
娴妃此来，并不知王泮林和节南的存在，只想来抓离妃的把柄。</p>
作为盛帝最宠爱的二妃之一，娴妃也知道赵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所以在弄清朝凤珠的事件真相后，亲自追来，打算抓到魑离人之后，归罪离妃叛国，可以向盛帝告发，后位是她的了。</p>
哪知，青鸦山里没有人迹，一座供奉乌鸦的破庙，古古怪怪差点绕不出去的柏林子，还有一片凹下去的废墟，折腾到天亮，事事亲力亲为，差亲手挖坑的娴妃，连个鬼影子都没捞着，所以放了这把火才走。</p>
火烟气，废墟的木头突然往翘动，而且越动越厉害，最后顶出一个人头来。</p>
那人很快从散木爬出来，并伸手拉出了第二个人，再拉第三人……</p>
如此，没有人迹的青鸦山，多了五个人，原本该成为活死人的人。</p>
其一人，发髻散了，美髯也被扯了一半，下巴血淋淋，再无半点一品官的得意——</p>
正是韩唐。</p>
时势所造，大难不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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