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潭目县。
原本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却成为整个雷州战场的焦点。
仿佛一夜之间,还算繁华的小城,因为战争,迅速凋零,破败,变得死气沉沉。最繁华的商业大街,更是几成废墟。
整洁的青石板道路,被砸的坑坑洼洼,汇聚着一滩滩血迹。两侧的排水沟,则堆满一具具尸体,只是简单地遮住面目,无人安葬。
雕栏画栋的商铺,被大火烧成焦炭,断壁残垣,还冒着缕缕青烟。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橘红的夕阳下,曹刿站在城头之上,眉头紧锁。
一天一夜,整整围攻了一天一夜。
被困在大街上的山海城南路军,依然坚守在阵地,坚如磐石。
曹刿尝试了各种战术,火攻、掩杀、突袭、夜袭以及断水等等。没有用,藏在简易工事后方的敌军,就像不死者一般,顽强的惊人。
任你刀山火海,我自岿然不动。
雷州北部结成联盟,北部的危机暂缓,可同时也意味着,他的主公烟火妖孽,无法拉拢到足够的盟友。
雷州北部和南部,相当于被割裂,各自为战。
在生存面前,谁也无法高尚。
烟火妖孽恳求北部联盟,先行增援潭目县,集中兵力,破掉一路大军。得到的回复是:那干脆南部盟军,传送至乾塘县好了。
烟火妖孽无言以对。
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胸襟和战略眼光的。在还没有完全走入死胡同之前,大部分人还是只会盯着眼前的利益,不敢孤注一掷。
整整一天的时间,只有两座领地加入中南联盟,调来一万大军。
烟火妖孽托人带来口信,不会再有援军了,战吧!
曹刿不敢再等下去,连连对敌军发起进攻。他知道,山海城的骑兵部队,正在昼夜兼程地赶来潭目县。
南路军的顽强,超出了曹刿的预料。
曹刿无法想象,一员女将,是怎样将一群热血男儿,驯服的如此刚强。战争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不利于盟军的方向倾斜。
“来人!”
“在!”
“传令:撤兵。大军修整一夜,养精蓄锐,明日发起总攻。”
曹刿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决定孤注一掷。
“诺!”
伴随着急促的“叮叮铛铛”声,盟军如潮水般退去。
“呼!”
樊梨花松了一口气。
“将军,看敌军的阵势,今晚应该不会再发动夜袭了。”说话的,是第一师团第二旅旅帅廖凯,一位山海城老将。
樊梨花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
“将赵炎叫来,该他上场了!”
“将军?”
廖凯心中一惊,眼神闪过一丝激动。
“罗将军已经来信,明日午时之前,援军必至。”
军情司利用蜂鸟组建的通讯网络,又立奇功,早早送来关键情报。
“太好了!”
廖凯激动不已,第一师团的苦日子,算是要熬到头了。
“去吧!”
樊梨花挥了挥手。
“诺!”
赵炎同样是一位山海城老将,担任第一师团第一旅的旅帅。他的部下,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刀盾兵,也是白天战场上的绝对主力。
虎贲军团第一师团能坚守到现在,第一旅的将士功不可没。
相比廖凯的机灵,赵炎是一位纯粹的猛将。
他赶过来的时候,铠甲上、头盔上,全部都是满满的血迹,就连手中的唐刀,都还在往下滴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四周的士卒,却没有一丝惧怕,反倒投以敬畏和崇拜的眼神。
普通士卒,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猛将。
“将军!”
赵炎咧嘴一笑,行了一礼。
樊梨花点了点头,对赵炎的装扮,毫无动容之色。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也是在刀山火海里趟过的。
这点架势,根本动摇不了樊梨花的心智。
不得不说,光是这一份定力,就足以镇住第一师团的一众男儿。就算是赵炎,在樊梨花面前,也不敢放肆。
“下去修整一番,挑选五百精锐,晚上按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赵炎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记住,你此行,事关整个战局的成败,不得有丝毫的失误。”
樊梨花郑重地再嘱咐了一遍。
“将军放心,如有丝毫差池,赵炎提头来见。”
樊梨花点了点头,挥手说道:“下去准备吧!”
“诺!”
赵炎再次行了一礼,昂首阔步地离去。
当天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赵炎率领第一旅最精锐的五百儿郎,从早就悄悄打通的商铺后门,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当中。
盟军因为得到修整的命令,对这一切,竟是毫无察觉。
**********
六月五日,清晨。
雷州之战,迎来最关键的一天。
一大早,盟军就再次集结。
五万大军,全线压上,对敌人的阵地,发起连绵不绝的进攻。
盟军统帅曹刿将军,战前下了死命令:此次进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有的士卒,要么战死战沙场,要么踩着敌人的尸体前进,绝没有第三种选择。胆敢后退者,定斩不赦。
为此,曹刿特意组建一支督战队,跟在大军后面。任何胆敢撤退者,不问缘由,不论军衔,一律直接斩杀。
血淋淋的军令,让盟军士卒心中一颤。
这一次是真的要破釜沉舟了,不成功便成仁。
“杀!杀!杀!”
此起彼伏的杀喊声,汇聚在一起,让潭目县都为之一震。惊天的杀气,犹如红云一般,笼罩在潭目县上空,久久不散。
在看不见的地方,罗士信正率领龙骧军团第二师团赶路。
突然,出于武将的直觉,罗士信抬头,惊疑不定看向潭目县方向,心中一阵悸动。他隐隐感到,一股凛然的杀气,正笼罩在城池上方。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罗士信一拍战马,高声说道:“全军都有,加速前进!”
“诺!”
**********
曹刿再次走上城楼。这一次,他并未走到指挥席,而是来到战鼓旁,取下鼓槌,亲自垒起战鼓,为全军将士助威。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城池中回荡,激起阵阵回音。
“杀!杀!杀!”
踩着鼓点,五万盟军从街道两头,同时发起进攻。两侧的屋顶上,同时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瞄准南路军的阵地。
生死大战,正式开打!
南路军阵地。
樊梨花还是那般英姿飒爽,挺拔的身姿,对士卒而言,就是最大的慰藉。
“将军,他们攻上来了!”廖凯走了过来。
樊梨花面无表情,这位旅帅,总喜欢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她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赵炎那边,一切就绪了吗?”
“凌晨三点的时候,蜂鸟传回消息,都妥当了!”
“好。”樊梨花松了一口气,道:“告诉下面的战士,务必坚守到午时。”
“诺!”
对虎贲军团第一师团而言,这是最艰难的一战。
因为孤军深入,第一师团的补给没跟上。士卒们没有吃的,只能就着临时找来的大米,熬成一锅锅的稀饭。
就连熬粥的水,都是从排水沟舀上来的脏水。
士卒们没有药品。因为伤员实在太多,军医带来的药品,已经消耗殆尽。现在就连一块干净的纱布,都找不到。
就算是这样,第一师团的儿郎们,依然斗志昂扬。
因为他们的将军,跟他们吃一样的稀饭,喝一样的脏水。
跟着这样的将军,儿郎们视死如归。
在盟军的压迫下,第一师团节节败退。
为此,盟军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每前进一步,就是数以百计的伤亡。无法想象,在阵地战中,双方的伤亡比例,竟然接近一比五。
想到敌军脆弱不堪的后勤补给,作为对手,曹刿都不得不肃然起敬。
这是一群值得敬畏的热血男儿,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虽然伤亡惨重,曹刿的神色,却是越来越舒展。战争的天平,再次向盟军倾斜,只要能歼灭敌军,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曹刿垒起战鼓,继续为全军助威。轰隆隆的战鼓声,就是最大的号角。
越到后面,战局越来越惨烈,双方短兵相接,都杀红了眼。
上午十一点,潭目县城外,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城头上的曹刿,心中一颤。
不好,敌人的援军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到?按正常测算,起码要到下午五六点,援军才会赶来啊?
时间紧迫,容不得曹刿多想。
好在,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
曹刿深知,当你预判什么局势是最不利的时候,往往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你预判的战局会有多糟,它就一定会有这么糟糕。
因此,曹刿早在城门附近,安排了一支两千余人的守军。
有此大军把守,纯骑兵部队的援军,绝对难以短时间突破城门,进城增援已经快陷入绝境之中的南路军。
只要赶在援军破城之前,拿下南路军,战局就还在曹刿的掌控之下。
曹刿,有这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