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号下午一点,集中营目前的实际负责人浅野一键陪着南京汪伪政府五名负责外交的官员准时驾临,刘泽之迎了出来:“诸位,我是李士群主任的秘书刘泽之,接到李主任命令,我们会全力配合诸位,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需要提审的人犯一刻钟后就会被押到这里。w w . V m)”</p>
双方寒暄已毕,五名官员被分头带进了五间审讯室内,浅野一键在走廊第一间,和一名英文翻译、一名南京来的司长负责提审美国驻沪领事,另外几名官员也都在翻译的陪同下开始了审讯。这里的审讯室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设在高达两米五的墙壁最高处,还焊着成人拇指粗细的钢筋,每间审讯室里都有一名宪兵担任警戒。</p>
刘泽之陪着一名处长审讯爱德华兹领事。爱德华兹领事的身体毫无好转的迹象,还是很虚弱,一说话就气喘,话说的很少,有价值的更是一句没有。南京来人的目的不过是身为外交部门,不能不对这些欧美外交官进行一次例行审讯,如果将来两国有必要交还被扣的外交官,不至于连手里有些什么人都不了解而已。下午四点,双方都觉得无话可说了。</p>
刘泽之起身道:“您稍坐,我出去一下。”走出房间,他对走廊里流动巡逻的两名宪兵命令道:“你们暂时到楼梯口回避一下。”</p>
来到隔壁的休息室,刘泽之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叫来浅野一键,递给他一根烟,替他点着,商议道:“怎么样?都差不多了吧?”</p>
浅野一键不屑的笑道:“指望这些夸夸其谈的外交官,能审出什么?走个过场罢了。召集南京来的五个人在这里开个碰头会,客气几句,就算是了结了这档事了。要我说这些欧美外交官能知道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给我们添了多少事?要照我的意思全杀了得了。”</p>
“我就知道你要发牢骚,所以命令流动哨回避了。你现在是集中营的最高长官,谨言慎行吧。”</p>
浅野一键不领情:“得了吧你,你让他们回避是因为顾忌我?那是因为你要付给南京来的那几个人车马费。”</p>
刘泽之笑笑,又抽了几口,掐灭香烟,叫来在自己负责的那间审讯室门口执勤的川崎哲也:“川崎君,从四号审讯室开始,分头把南京来的外交官请过来。”</p>
川崎哲也答应着去了。</p>
乔文荣所在的审讯室里的南京来人被叫走,他心念一动:被审讯的那名苏联外交官除了和自己这个俄文翻译之外,与其他人语言不通,又是犯人,没有多事的必要。审讯爱德华兹领事刘泽之亲自担任翻译,川崎哲也离开后,隔壁只剩下爱德华兹一人。又顾忌房间里执勤的宪兵,没敢轻举妄动。</p>
刘泽之似是突然想起,走到隔壁对那名宪兵的说道:“你过来一下——”</p>
那名宪兵答应着去了休息室,刘泽之命令道:“你去找个人,就说是我的话:通知码头接南京官员上岛的那艘客轮,做好准备,半个小时后随时有可能出发返回上海,天色也不早了,别让贵客们上船后久候。”</p>
与此同时,乔文荣意识到机不可失,快步闪身去了隔壁最后一间审讯室,不到两分钟,他又回到了自己负责的审讯室,坐回了座位上,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低头整理着审讯记录,很快,执勤的那名宪兵也回来了。</p>
刘泽之和浅野一键二人分头和五名外交官碰头,大家一致认为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刘泽之笑道:“诸位长官辛苦了,这些外交官的资料我们已经整理出来了,交给各位,其中难免有疏漏之处,请指正。”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分发下去。随后又拿出五个信封:“一点车马费,不成敬意。”</p>
几名外交官信手翻阅:资料详实,除了文字,还附有照片。心道76号办事还算周到,不愁没办法交差了,纷纷道谢,半推半就的收下了车马费。</p>
浅野一键笑道:“这都快五点了,夜航不安全,我送诸位长官上船吧。刘秘书,你负责带人把人犯押回监区。”</p>
川崎哲也匆匆跑来,对浅野一键说道:“队长……”</p>
浅野一键只好说道:“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走出休息室,问道:“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刘泽之也跟了出来。</p>
川崎哲也答道:“队长,爱德华兹气喘不已,脸色憋得铁青,属下试着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心跳的特别的快。”</p>
浅野一键一直在担心爱德华兹受刑后的身体,他命令道:“这个人目前还不能死,我先去送人,你对刘秘书说把他送到医务室去,注意警戒, 南京来的人上船后,我也过去。”</p>
刘泽之答道:“这里交给我,你去吧。川崎君,你带人押解其他人犯送回监区。”他回头命令一名宪兵:“去找一架担架。”又随手一指乔文荣:“你先别走,帮我把人抬到医务室。记住:尽量不要让犯人有大幅度的移动。”</p>
很快,宪兵找来了担架,乔文荣帮着刘泽之小心翼翼的搬动爱德华兹上了担架,和一名宪兵抬着担架,刘泽之带着两名宪兵在后面警戒,一行人来到了医务室。</p>
集中营的三间医务室的医生护士已经下班,只有一名值班医生在,他的专业是外科。刘泽之亲自动手,脱下爱德华兹的囚衣,放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乔文荣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藏在囚衣里的东西被刘泽之发现了,那可就全完了。</p>
好在刘泽之似乎担心爱德华兹的病情,心不在焉,没发现什么。摆摆手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相干的人不准在这里停留。”</p>
乔文荣赶紧答应着离开。</p>
狱医检查了一下爱德华兹先生的情况,对刘泽之说道:“犯人呼吸急促,心脏跳动很不正常,随时会有心肌梗塞的可能,我建议转到上海市大医院治疗。”</p>
刘泽之为难道:“实不相瞒,此人的情况很特殊,进出集中营需要小野将军亲自批准,开往南京的那艘小客轮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了,今天也没有船只去上海了。病人的病情是否严重到必须转院治疗?你知道我略微有一点医学常识,此时移动,乘船转院对病人也不太好吧?你能不能想想办法?”</p>
医生犹豫了一下答道:“您说得对,我和另外一名医生的专业都不是心脑血管科的,这样吧,此人目前的情况的确不能轻易移动,先上呼吸机,帮助病人呼吸,再给他输两瓶抑制心跳的药品,观察一夜,看明天的情况再说吧,您看这样处理行不行?”</p>
“别问我,你是大夫,按你说的办,辛苦你了。”</p>
浅野一键赶了过来,刘泽之对他简单叙述了情况,浅野一键说道:“这只能如此了,通知快艇做好准备,如果病情恶化,可以随时送往上海。”</p>
刘泽之答道:“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你看警卫工作怎么安排?需不需要你我轮班?”</p>
在集中营昼夜忙碌了快半个月之久的浅野一键疲惫不堪,说道:“晚上还要轮着查岗,再轮班执勤看守爱德华兹,咱们两个一宿就别想睡了,再说这个孤岛上,他一个病人,往哪跑去?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派手下两名组长分别带两个人轮班执勤也就是了。”</p>
刘泽之笑道:“那最好了,这两天我也是累得够呛,好在二十四号就可以回去了。”刘泽之本想自己带人值守下半夜,保证爱德华兹顺利逃亡,浅野一键如此安排,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相信爱德华兹先生的个人能力了,这样也好,出事后嫌疑会小一些。</p>
二十一号凌晨两点,轮到刘泽之查岗,巡视完所有的岗哨后,来到医务室,每四小时一换班,刚上岗的三名执勤的宪兵两名坐在病房内,另外一名和医生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到刘泽之,起身招呼:“刘秘书,您来了。”</p>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说着,刘泽之走进病房看了看爱德华兹,走出来问道:“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p>
狱医答道:“刚输完液,好一点了,能否脱离危险,要再等几个小时才能确定,如果病人情况稳定,就算是逃过一劫了。”</p>
“辛苦了,医生,你去其他的房间躺着休息吧。”刘泽之命令宪兵:“你们两个在病房里看着,发现病人情况有变化,随时通知医生。你,也别在走廊里坐着发呆了,从走廊这头到那头,流动巡逻。”</p>
几人纷纷答应着:“是,刘秘书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p>
隆冬季节的凌晨五点,伸手不见五指,爱德华兹溜下五米高的悬崖,见到了乔文荣。乔文荣示意他跟自己走,走出三四百米,路边放着一个大木箱。乔文荣比划了一下,爱德华兹道:“我会一点中文。”</p>
乔文荣点头道:“那太好了,请您委屈一下,钻进这个大木箱里,一会有人会把这只箱子搬上船,离开集中营,后他会把您放出来,您听他的安排就行了。”</p>
爱德华兹依言照办,不到五分钟,乔装成船上的装卸搬运工的孙栋盛,开着一辆小卡车向船上运货,停下来和乔文荣一起抬着箱子上了车。乔文荣说道:“我必须要回宿舍了,你们多保重。”</p>
凌晨六点,意诚商贸公司的船按时启航离开集中营。半个小时后,孙栋盛打开箱子,放出爱德华兹,说道:“领事先生,您受委屈了。我是军统上海站孙栋盛,奉周站长的命令营救您。一会上海站的船会来武力强行接走我们,而后去苏北,从那里有专人护送您去重庆。”</p>
“谢谢军统仗义援手,一切听孙先生的安排。”</p>
几分钟后,一艘改装过的、没有任何灯光的渔船突然从斜刺里冲了过来,意诚商贸公司的船躲避不及,两船相撞,张小丹从舱房里冲了出来,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哪来的不开眼的乡巴佬,敢撞我们的船,你知道我是谁吗?”</p>
孙栋盛走到甲板上,举枪在手,冷冷的说道:“军统上海站的船!怎么样?这个身份够不够?”</p>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张小丹吓坏了,高举双手,陪笑道:“兄弟,有话好说……”</p>
陈劲松亲自带队,三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冲上船来,孙栋盛命令张小丹:“跟我们走!”</p>
张小丹正想反抗,一名军统的行动人员狠狠出手,朝着他的脖颈处一掌击下,张小丹哼了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下。两名行动人员拖着他上了渔船。孙栋盛扶着爱德华兹先生随后上船。</p>
陈劲松冲进驾驶室,冲着电台连发两抢,威慑道:“我是军统上海站的特工,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留下你们的性命!以后再敢助纣为虐,就没这么便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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