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听见阿哼正开了门和外面的人说话，不由叫唤道：“阿哼，怎么了？”
阿哼匆匆打发走了人，过来伺候慕狄穿衣，眸色微垂：“小侯爷，没事。”
他神色微异，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
慕狄冷哼：“你不说自有人说。”
他下床穿了鞋，就要出门去，阿哼忙道：“小侯爷聪明，一切都瞒不过小侯爷。阿哼说，阿哼都说。”
顿了下，阿哼道：“小侯爷刚才是不是见了浣衣坊的白臾？”
“那又怎么？”
不会又来求着自己去请御医给她什么姐妹看病吧？
阿哼道：“白臾说刚才冲撞了小侯爷，如今特来赔罪的。”
“只是赔罪？”
阿哼愣了一下：“白臾说是赔罪。”
慕狄走去大厅，白臾正跪在地上，瞧见声响，往慕狄所在转了方向：“白臾特来给小侯爷赔罪。”
她的头贴在地上，身子俯的很平。
慕狄轻咳：“你事情都办好了？”
俯下的身子微颤，慕狄听着白臾略带哽咽的答话：“奴婢的姐妹，已经去了。”
去了？
强忍下心下涌上的一丝歉疚，慕狄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也不需挂怀。”
“是。”
她哽咽声渐渐淡了：“奴婢冲撞了小侯爷，求小侯爷责罚。”
慕狄一时开不了口，虽说宫中人贱命，不说处死，莫名其妙死的都是一大堆，他同情心原不该如此泛滥，但是她的姐妹刚刚才去世，她又过来求责罚，怎么想，竟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罢了，你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在宫中肆意奔跑，下次若是又冲撞了什么贵人，可饶不了你小命，来人，将她带出去赏十大板罢。”
“谢小侯爷。”
得了慕狄允许，白臾方才站起身来，低垂着眼看着鞋面跟着宫人过去行邢。
外面木板打在**的闷声清晰可闻，慕狄心下一阵烦闷，又让了阿哼过来：“等会行完板子，你给白臾送些伤药过去。”
“是。”
“等一下。”慕狄补充：“就说是你自己的意思。”
“奴才明白。”
慕狄又坐了坐，站起身来。
“呆着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阿哼，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见姐姐。”
凤宫中，瞧见慕芸走来，慕狄忙扑去：“姐姐，慕狄好想你！”
“昨日不才刚见了。”
虽是无奈，口吻中却百般宠溺。慕芸道：“今个是怎么了，这么口渴。”
慕狄见慕芸瞧见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不好意思的绕绕头：“姐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待慕芸入座，慕狄道：“姐姐，我心里有些难受，你说说我罢。”
慕芸一惊：“怎么了？”
见慕芸担心的将自己好一番上下查看，慕狄心中微甜：“姐姐，你放心，我都挺好的，只是，只是动了点怜悯之心。”
他将今日一事都跟慕芸如实托出，此时宫人早已退了出去，慕芸一听来由，心下也说不出是何感。
慕狄本性纯善，虽是安王府小侯爷，自幼却从不娇养，一向懂事，自进了宫，也明白自己脾性越坏，为人越是肆意妄为才可以平安顺遂，所以平日里做的事或多或少也学了几分贵家子弟的习惯，慕芸一向也知道，今日这是，慕狄做的很好，宫中他们毕竟是客，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犯不着在为旁人出头，哪怕只是请御医这么一件小事。
只是慕狄方才七岁，要她如是这么说出，她心疼。
许是看出了慕芸的为难，慕狄倚在慕芸怀里，低声道：“姐姐，我只是还不习惯，以后，慢慢就好了。”
“这世上可怜人可怜事太多了，我们并不是样样都能管的。”慕芸声音放柔：“慕狄，姐姐不是让你学会铁石心肠。不管做任何事，前提是一定要保全自己，其他人其他事，你可以自己斟酌，无论如何姐姐都会支持你的。”
“姐姐。”慕狄的声音堵堵的，带着些许哭腔。
“慕狄，你心里要是一直过意不去，不如就将白臾接进万宁殿，日后伺候你罢。”慕芸摸了摸慕狄的脑袋：“宫中向来没有真情，她却为了浣衣坊的姐妹跑去找御医，还跪着求你，这样看来，那白臾倒也是个至善至义的人。”
“姐姐，你不是也说这世上可怜人可怜事很多吗，我不可能每愧疚一人就接一人来万宁殿，要不然万宁殿岂不是成了收难所拉？”慕狄调皮一笑：“姐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眼珠转转，慕狄轻声：“姐姐，我倒是一直忘记跟你说啦，上次宴席顾将军派人给我送来了糖画和外面的一些小吃，你呢，顾将军给你送了什么？”
慕芸手指点着慕狄的鼻尖：“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哪是小恩小惠，是大恩大惠呢！”
慕狄嘻嘻笑。
“郡主！”
见慕芸回来，璞玉赶忙迎上：“您可回来了，大皇子刚走。”
“大皇子？”
“是，大皇子拿了本书籍过来，说是一些地方被雨水污了字迹，他想来想去想不通透，便让郡主帮忙看看。”
将大皇子遗留下的书籍递给慕芸，璞玉忙是泡茶：“大皇子说麻烦郡主先看看，明日在进宫来。”
慕芸翻阅几页，细细辨认，微叹：“确实难办，我先看看，你泡好茶就先退下罢。”
那书籍乃是诗词，她读了几遍，但觉每首惊艳，只依稀有些眼熟，也不知是何人所做，不知过了多久，她执起的手腕隐隐有些酸疼，方才将书籍放去一边，不经意瞧见书封，神色骤亮！
名仕梁鸿鹄，竟是梁鸿鹄！
“顾将军！”
刚下朝，顾元懿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唤自己，他左右瞧瞧，来往均是下朝同僚，不由自嘲一笑，迈步又走，那声叫唤声越发着急，他目光落于一处，神色微喜。
“慕芸，你来找我？”
跟着她走入拐角，顾元懿迫不及待的追问。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莫不是想清楚了，知道之前都是误解自己了？
顾元懿喜滋滋想着。
慕芸咬咬下唇，瞧了眼他，又快速别开眼去：“顾将军，我这次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名仕梁鸿鹄可在府中？”
“梁鸿鹄？”
顾元懿神色微变，定定瞧着她：“你怎么知道梁鸿鹄在府中？”
梁鸿鹄乃一代名仕，一向神龙见尾不见首，他也是近来方才将此人迎入府里，做事小心，确保无人知晓，慕芸远在深宫，如何知道？
“梁先生曾游历芸城，和我有过一面之缘。”
点到即止，顾元懿怎么猜测就是他的事了。
顾元懿喃喃：“莫非是梁先生自己？”
他神色一顿，抬头望慕芸，只见她神色清浅，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慕芸，你找梁先生是为何事？”
父亲信中千叮咛万嘱咐，梁鸿鹄入府后理当礼贤下士，尊为上客，不可随意和他人接触。
顾元懿一时为难。
慕芸微顿：“藏书阁年久失修，很多书本都被浸泡字迹失真，梁先生的书也在其间。”
“你想帮大皇子？”
顾元懿很笃定。
他拳头下意识收紧，见她不答，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帮大皇子？”
“是。”
清清淡淡一个字，却让顾元懿心中微沉，他轻笑，眸光幽暗：“若是我不帮这个忙呢？”
他帮她是因为他喜欢她，却不能容忍她只是为了讨别人的欢心。
慕芸福身：“打扰顾将军了。”
她转身就走，半点留念都没有。
“等等。”
顾元懿缓出口气：“你不求求我？”
“求求顾将军，顾将军会答应我？”
她那一双眼睛清澄透亮，顾元懿下意识偏过头：“试试呢，没准，没准我就答应了。”
“那我求求顾将军，顾将军可愿帮我这个忙？”
她神色自若，没有女儿家求人的娇态，也没有羞恼，一副淡淡模样。
顾元懿瞧着她，安静许久，他移开眼。
“我回府跟梁先生说一声，大概后天来接你。”
“有劳顾将军。”
慕芸福身，一切礼数挑不出错来。
时间转瞬，后天顾元懿确实来了，但时机却并不怎么对。
“有劳顾将军先出去。”
顾元懿绯红着脸退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饶的他的心痒痒的。
“顾将军。”
换好了衣裳，慕芸带着满身雾气过来，她神色清浅，只脸颊微微有些红晕。
“现在去见梁先生吗？”
“是，现在宫中换哨，没什么人能发现我们。”
顾元懿左瞧瞧，右瞧瞧，目光就是不敢在落至慕芸身上。
“那便早些去，早些回罢。”
“是，得罪了。”
尚不等慕芸反应过来，顾元懿已将慕芸横抱在怀里，怀中温香软玉，沐浴后的馨香只往自己鼻里钻，顾元懿正色：“慕芸郡主要是怕，可以抱住我。”
怀里传来一声轻哼，然后顾元懿腰上缠上了一双手，白玉无暇，柔软可人。
强压下某处激动，顾元懿脚尖一点，抱紧怀中佳人纵身出宫。
耳边风声凛咧，顾元懿的心跳声近在耳旁，慕芸真想五指成爪，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