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麦拿到了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气球。
她从小不缺玩具。
可哪怕同样的东西,自己的和别人送的,好像就是不一样。
她将气球吹起来,等到上课时又把气球放掉,收进了铅笔盒第二层里。
上课的时候,张一行依然偷偷翻看那几本小学生刊物,赵金麦依然替他偷偷打掩护。
赵金麦发现同桌很厉害。
虽然他总是不好好听课,可老师教的东西他都会。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里,张一行又先后寄出去七封信。
这一天,身穿绿色制服的邮差又如往常一般,将几封信件送到了赵家小学老师办公室。
赵家小学办公室一共就两间,一间是校长室,另一间是其他老师共同的办公场所。
因为正值课间,办公室里老师齐聚。
一封信件一下子就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
竟然是一家杂志社邮寄来的!
杂志社哎!
农村的师资资源如今十分匮乏,四个年级八个班,算上校长一共才九位老师。
基本每个老师都身兼数个科目,比如语文老师同时教音乐,自然老师教社会,或者三年级老师同时也教二年级。
好几位老师头发已经花白,都到了当爷爷奶奶的年龄。
除了个别年轻的语文老师,大部分老师一辈子都没有投稿这种概念。
他们围在一起,传递信封打量个不停。
“还真是杂志社的信啊!”
“是啊!”
“收信人育红班一班张一行。”
“红霞,你们班的?”
“拆开看看!”
“打住打住,私人信件神圣不可侵犯。”
“那把这孩子叫过来,看看什么信。”
赵红霞也好奇地紧,小跑着回到班里,将张一行拉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唰”,一群老师就目光扫了过来,对着张一行打量个不停。
张一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被拉到办公桌前,看到了那封信,才知道回信到了。
写信投稿,如果稿件被拒,默认是不会回信的。
如今回信了,说明自己的稿件应该是被征用了。
当时他一封信里塞了两个稿件,不知道被选上了几个。
赵红霞将信递给张一行,“一行,打开给老师们看看。”
张一行点点头,接过信就直接把信封扯开了。
看得旁边几个老师直咧嘴。
一个老师甚至出声道,“慢点慢点,小心别撕坏了!”
信封里,有一张作品录用通知单,还有一张稿费单。
通知很简短:
张一行同学,你的作品《妈妈》被我刊录用,拟刊登于《向阳花》xx期,样刊将于出刊后一个月寄出。
至于稿费取款单,稿酬只有五元,需要凭单子去邮局取。
五元,这就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桶金了!
不,是第一勺金!
张一行在心里打趣儿。
钱不多,但是征程的开始。
几个老师围在张一行身边,待张一行看完信后,连忙把作品录用通知单和稿酬单子抢过来,啧啧不停,比张一行本人都要兴奋。
“张一行是吧,文章你自己写的吗?”
“你才这么小就会写作文了吗?”
“真厉害,这么小就能挣钱了!”
“红霞,你们班出了个小作家啊!”
赵红霞此时红光满面,没想到自己班里竟然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想想平日里张一行上课的表现,的确是个聪明孩子的表现。
至于她砸的粉笔头,被她自动选择遗忘了。
张一行对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有问必答,尤其强调了自己现在认识很多字,会写很多字。
文章就是自己写的,今天这种情形,相信以后老师们会习惯的。
自己少年作家的每一步路都要走得踏踏实实,都要经得起推敲。
如果连自己学校的老师都不相信文章是自己写的,那以后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为了显示自己的确有这种能力水平,张一行甚至当着老师的面,将《妈妈》这篇文章重新誊写了一遍。
“厉害,就算放在我们三年级,学习也能跟上趟儿。”
“就是字难看了点儿,得练练。”
“哈哈,这孩子才多大,已经很好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拱进来一个胖子。
校长赵军义看到一群老师围在一起,纳闷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呦,领导,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学校出了个小作家!”
“就这孩子,发表文章了!”
“还有稿费呢!”
几名老师七嘴八舌,将张一行投稿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军义也很惊奇,尤其是得知张一行才上育红班,还和自己小闺女一个班。
他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稿件录用通知单看了两遍,又拿着稿费单翻来覆去打量,最后呲着牙花子笑道:“得开会表彰,选个时间吧,全校开大会,必须得表彰一下!”
张一行在旁边听得无语,可在一群老师面前,他这个六岁多的小孩子又不能发表自己意见,只能看着一群老师为表彰大会纷纷建言。
最后赵军义又摸着张一行脑袋,对赵红霞道:“红霞,让金麦和这孩子坐同桌,沾沾文气儿。”
赵红霞笑道:“巧了,金麦和张一行本来就是同桌,不用再调了!”
赵军义愣了愣,哈哈笑道:“挺好,挺好!”
他又拍拍张一行,和善道:“张一行,是吧,一看就个聪明孩子,以后多教赵金麦学习,别闹矛盾。”
张一行一脸天真地回答道:“赵金麦也很聪明,我们互相学习。”
一句话说得赵军义心花怒放,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呢!
尤其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
平时老师们夸金麦可能是出于给自己这个校长面子。
孩子却没那么多弯弯心思。
张一行拿着信件回到教室,脚步轻盈。
两次人生,同样一篇《妈妈》。
曾经的那一次不愉快的投稿经历,即使当他长大后,每当想起都觉得心被揪着,如同心结。
不是因为被骗。
而是父母当时拿不出两百块钱,他们当时为难的眼神中,更多的还是对不能满足孩子愿望的愧疚。
他们那时候并不知道被骗,只是看着孩子失落,他们就更加失落。
张一行将信件郑重地放进书包里。
这一次,父母的眼神中,应该是骄傲的吧!
赵金麦碰碰他胳膊,“张一行,你笑什么呢?”
“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