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的还没来呢，你怎么又过来了？”刘世强一边给展鹏打开手铐，一边问杨毅。
“不是你让我把他捞出去吗？”杨毅扬起眉毛，笑吟吟地望着刘世强。
“得，我不问了。”刘世强嘿嘿一笑，抢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大家发了圈烟。
“这大哥还行吧？”杨毅冲着展鹏皱皱眉。
“还行吧？”刘世强给展鹏点完烟，见杨毅已径自点燃，忙点了自己的烟，抽了一口说道，“天天好吃好喝好伺候的。”
杨毅隔着栅栏递了一包中华进去，刘世强接过拆了包装，又撕掉锡纸，递到展鹏手中。“还有好烟，他还想咋的？”
展鹏瞥了瞥杨毅，笑而不语。
“你羡慕啊，那你们俩换换呗。”杨毅和刘世强耍贫。
“我看行，”刘世强咧咧嘴，“这他妈地是给我送进来个爷。”
“你大爷。”展鹏对刘世强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看着没有，就这么伺候也没好儿。”刘世强做出委屈的神情。
“那是你们俩不外，”杨毅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和我他可是苦大仇深的。”
“你不是他律师嘛，他还和你炸屁儿？”刘世强眼中充满同情，“所以趁早给丫专政算了，就知道窝里横。”
“我看行。”杨毅哑然失笑，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刘世强。“对了，我给他带来一本书，要是能看，你给他看看，也给他解解闷儿。”
“你还拿书啊，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嘛。”刘世强装作很不情愿，一边接一边问，“什么书啊？”
“经典名着，让他受受教化，省得丫那么拽。”杨毅解释道，“全新的，里面一个字都没写。”
“《基督最后的诱惑》，”刘世强盯着封面念着书名，双眉微蹙，“这是啥经典啊？我还以为是全本《金瓶梅》呢，你给他找个全裸的男人干什么？”
“我说这位管教同志，那是基督好不好？”
“我管他什么呢。”刘世强把书横在手中，快速地翻阅一遍，最后指着扉页上的钢笔字迹说道，“还说什么都没写呢，这是什么？”
“哦，我都忘了，”杨毅挠挠头，“这是上学时女同学送我的，那不就是个签名嘛。”
“女同学？”刘世强促狭地挤挤眼，“看这字迹倒挺秀气的，人应该长得也不赖，是不是当年追过你啊？”
“不提那些陈糠烂谷的事儿了，”杨毅笑了笑，冲着展鹏扬扬头，“这大哥可是有层次的人啊，没事儿就跑到咖啡厅看书，我临出来时在书架上找了半天，貌似就这本书还有点儿层次，这不，就给他带来了。”
“他还跑到咖啡馆看书？”刘世强扭头看向展鹏，撇撇嘴，“没事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杨毅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展鹏瞪了瞪刘世强，又瞥了杨毅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抽完一根烟，刘世强把书夹在腋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杨毅，说道，“那行，你们聊，我先出去受教化去，老规矩，完事儿按铃。”
“我知道了。”杨毅点点头。
展鹏一直低着头，待听到关门的声响，他才抬起头，冲着杨毅挤出一丝微笑。
“在里边能看书吧？”杨毅倚在栅栏上。
“能，刘世强给我拿来几本金庸。”
“金庸也行，你看人家韦小宝，七个老婆，照样红旗飘飘，那是榜样啊，咱们都得好好学学。”
展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不过我给你拿的，你也看看，看看这么征服自己的欲望。”
“那真是你女同学送给你的？”展鹏斜睨着杨毅。
“是，大学同学。”
“那你带到这儿来，多不尊重人家啊。”
“没事儿，早都孩子他妈了，”杨毅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给你拿那本《罪与罚》的，不过我现在看上瘾了，等看完了再给你吧。”
展鹏扬扬眉，不置可否。
“其实《诱惑》那本书，我从来就读不下去，你回去拿到就知道了，还真的跟新的一样。”
展鹏静静地望着杨毅，等待下文。
“不过我想，在这儿还挺适合读的，没准儿你能看得进去。”
“讲什么的？”展鹏问。
“讲基督一生都在和自己战斗，不断战胜各种诱惑，征服了凡人的七情六欲，”杨毅摇摇头，嘴角上扬，“据说最后的诱惑，就是在十字架上等着他，好像是他的宿命一样。”他平静地打量着展鹏，说道，“我今天找书，一看到封面，基督在十字架上垂着头，马上就想到了你。”
“十字架！”展鹏盯着杨毅，咧嘴苦笑，问道，“你为什么读不下去？”
“我是个凡人啊。”杨毅眼睛眨了眨。
“我不是凡人？”
“你不是，”杨毅长吁一口气，“你多少有点儿成神的潜质吧。”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都洋溢着笑意。
“好，我读。”展鹏望着杨毅的眼睛，舔了舔嘴唇，然后举起手里的烟盒。
杨毅会意，摸出火机凑上前去，展鹏犹豫一下，抽出两支烟叼在嘴角，待杨毅点燃，取出一根递向杨毅。
杨毅接过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好像不大精神啊，没睡好？”展鹏眯缝着眼，吐出一口烟。“我这事儿，也不用你那么费心劳神吧，不就占个坑嘛。”
“不是这事儿，”杨毅摇头否认，“这几天一直在喝酒，昨天又喝了大半宿，然后和朋友聊天，也没怎么睡。”
“酒喝多了伤身啊，”展鹏的眼中闪过关切，“你一个人，悠着点儿。”
“也不是外人，”杨毅瞥了展鹏一眼，“宋晓辉，你认识。”
“你的教练啊。”展鹏咧了咧嘴。
“王可的案子有结果了，我总得和他说一声，他一直都挺照顾王可的，前一阵也是跑前跑后的。”
“哦。”展鹏了然地点点头。
“和他喝酒，我又想起你了。”
展鹏用目光询问着。
“我们俩一人一箱易拉罐，合着也是十二瓶。”
“哦，”展鹏哑然失笑，“咱俩最后那次，也是每人十二瓶吧。”
“可不是，”杨毅也笑了，“我后来还羡慕你呢，喝那么多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第二天就跑张家口去了，我可是翘了一天班。”
“那你今天还不是跑这儿来了？”展鹏眨了眨眼。
“我答应过你，一周来一次，我得守诺言啊。”杨毅望着展鹏，自夸道，“你老弟还行吧？”
“没说的，我心里有数。”展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迟疑片刻问道，“那现在他该知道事情经过了吧？”
“你不会还在意别人的想法吧？”杨毅像是窥破了展鹏的心事。
“没，有啥在意的，都已经这样了。”展鹏讪讪地笑了笑。
杨毅叹了口气，说道，“我没说，我只是告诉他案子破了，人被抓到了，但没说过程，也没提你。”
“为什么？”展鹏略感意外。
“我说不出口。”杨毅苦笑。
展鹏盯着杨毅，沉默半晌，说道，“那个姓宋的，人看起来还不错。”
“宋哥是个好人，我挺对不住他的，”杨毅皱皱眉，“不过昨天疙瘩都解开了。”
“你还会对不住他？”
“我——我前一阵把他给口了。”
“你口——”展鹏哭笑不得。
“那时候我还不是不知道你是嘛，”杨毅有些不好意思，“我怀疑你了，但又不能直接上手，总得找个参照，看看一个直的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接受。早知道你是，我还多这个事儿？还害人。”
“你可真下本啊，”展鹏感叹道，“这就叫舍身——”他顿了顿，嘴角漾出笑意，问道，“那结果呢？”
杨毅望着展鹏，愣了下神，眼中飘过一片落寞，说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