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一个人穿行在高邮城的大街小巷，只见城里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 </p>
看来看去，他终于在一家小饭馆门外见到了此行要找的人。</p>
赵洵背着手，缓步走到那人身后站定，只见此人正在点头哈腰地向一个肥胖的厨子致谢，随后喜滋滋地转过身来，却没提防赵洵正好站在他后头，于是迎面撞在了他怀里！</p>
那人“哎哟”一声，连忙把手里一只破碗高高端平，生怕从碗里洒出点汤水来。</p>
赵洵伸手在此人肩膀扶了一下，帮着稳住了身子。</p>
那人抬头一看他衣着华贵，不敢多说什么，低头抱着破碗悻悻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瞄了他几眼，嘴里喃喃自语：</p>
“老子这两天吃得好，放个屁都是香的，还巴巴地站在我屁股后头……”</p>
赵洵提高声音道：</p>
“站住！”</p>
那人止住脚步，一脸的惫懒模样，嬉皮笑脸地道：</p>
“公子，小的也没说你爱闻啊！”</p>
赵洵走到他身前，从怀掏出洪七公送给自己的那面信牌，用衣袖遮住路人的目光，在这个叫化子面前晃了一下。</p>
叫化子看得清楚，脸登时变色，收起那副无赖相，警惕地向左右打量一眼，低声道：</p>
“请少侠跟我来！”</p>
赵洵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洪七公还真是言出如山，已经把送出信牌的事儿遍传丐帮弟子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向谁求助了。</p>
这名二三十岁的叫化子带着赵洵三绕两绕，片刻间到了一处人家的屋后，遍地都是烂菜屎尿之流。叫化子也不理会他皱着眉头捂鼻子之举，行了个乞儿礼，道：</p>
“请少侠再让小的看一眼那样物事。”</p>
赵洵把信牌递给他，叫化子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随后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还给他，叉手道：</p>
“丐帮东路开口堂镇江分舵弟子李旺儿，谨听少侠吩咐。”</p>
又补充一句道：</p>
“据说老帮主法驾已经往宝应方向去了，少侠可是要小的传信过去？”</p>
赵洵见这个李旺儿甚是机警，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向他嘱咐了一段话。</p>
吃过晚饭，赵洵趁郭杨三人都没注意，悄悄在客店外的街角处和李旺儿碰了一面。</p>
从李旺儿嘴里，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p>
更深人寂，赵洵听得同屋的郭靖鼻息沉沉，睡得甚是香甜，他从炕披衣而起，开启窗扉来到院纵身房，四下里静悄悄的一无惊动。</p>
按照李旺儿等丐帮弟子打探来的消息，赵洵站在屋瓦辨了辨方向，踏着月光向城北飞掠而去，疾驰之下，一阵阵夜风迎面扑打在脸，却让他觉得体肤发烫，竟似是热过了这夏季的暑夜。</p>
一幢幢楼舍亭阁在他脚下疾速向后退去，何消片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四方院落。</p>
赵洵止住身形，探头向院外看了看，只见门首挂着一盏客店的招牌灯笼，这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p>
赵洵凝住心神，并不掩饰自己的身法，从屋顶跃到西跨院里，负手站定，仰面看着月色，默默地数起了自己的心跳：</p>
“一、二、三……”</p>
刚数到三时，首一间屋里传出了响动，随即又悄无声息。</p>
赵洵脸露出微笑，声音不大不小，道：</p>
“是我。”</p>
那屋里静了半晌，忽见烛火一亮，一位素装小姑娘开门走出，云衫金带，秀发及肩，一如刚与赵洵见面时，她在赵王府里的打扮。</p>
原来正是黄蓉。</p>
黄蓉满脸讶异之色，道：</p>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靖哥哥呢？”</p>
赵洵说道：</p>
“他们还没察觉你也在高邮。”又从怀里掏出信牌向她晃了晃，道，</p>
“多谢你最后还是把它还了给我。”</p>
黄蓉愣了愣，瞬即会意过来，靠在门边抿嘴一笑，说不出的可爱之态。</p>
赵洵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好，低头无语。</p>
只听黄蓉道：</p>
“喂，臭小子，你若是没什么话要说，那我回去睡觉了！”</p>
赵洵在心里暗骂自己，这又是何苦！急忙道：</p>
“蓉儿，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托……”</p>
黄蓉“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拧身了客店屋顶，站在屋檐向他招手：</p>
“来讲话方便些。”</p>
赵洵跟着去。黄蓉拣了一处屋脊坐下，手托香腮，道：</p>
“说吧！我知道，你没事是不会来找我的。”</p>
赵洵听在耳里，满心的不是滋味，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p>
淡淡的月光照射下，高邮城里高高矮矮的房舍宛若笼罩着一层轻纱，黑色的剪影与乳白的反色相映成趣，便如同是一幕戏的背景。与此相衬，自己仿佛是这场戏里的伶人，不知道正在卖力地演给谁看。</p>
恍惚之间，十八年的生活都变得那样的不真实。</p>
此情此景，让赵洵不由得伤感起来，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来意。</p>
连日来的奔波辛劳以及内心的疲惫，都让他很想向人倾诉一番。</p>
沉默了片刻，赵洵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缓缓说道：</p>
“说来你或许不信，其实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明白，今生注定自己是无法像正常人一般安逸地生活了……”</p>
黄蓉以为他在说笑，道：</p>
“当年释伽如来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天下，唯我一人独尊’，跟你这话却是如出一辙。嘻嘻，你如是去做和尚，倒也有趣！”</p>
赵洵转头凝视着黄蓉，轻声道：</p>
“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好吗？”</p>
黄蓉看了看他的表情，闭了嘴。</p>
“……别人在小时候，还只知道嬉戏玩耍，或是向父母家人撒娇使痴，无忧无虑地享受自己的童年时光，而我自知，生在了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乱世，多一天的松懈便意味着早一天的灭亡……从三岁起，我便发疯一般读书识字，看遍历代章及我朝典籍。五岁开始习武磨练，晨起五更、夜眠三鼓。六岁时随我爹爹出入答对，应酬宾客，模仿揣摩大人们的心思行事。八岁离家远行，北少林求师学艺，苦练五年武功。十三岁时艺成下山，却被人绑架到了大名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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