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母女俩各怀鬼胎。张艳茹想让苏晚走，让沈时留下夺给林奚机会，可这当然说不出口也不可能。</p>
这时当着众人也只能笑应，一脸大方慈善，“那好吧。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你爸爸这有我们呢，你专心公司的事，不用多跑了。”想了想，怕苏晚误会，又加了句，“毕竟人多眼杂的。”</p>
“好。”苏晚笑着应道，对这母女俩不言而喻的龌龊心思视若不见。</p>
她才要提步，突然被林郡阳拉住了衣角。</p>
苏晚疑眼回头，正见林郡阳一脸无助地看着自己，一只未打点滴的手拽着她的衣服布料怎么也不肯松开，一双眼里只有苏晚，别的人像是空气一般。旁边的张艳茹和林奚一见，顿时气得眯了眼。</p>
林奚气的翻了个白眼，重重呼了口气转身走到一旁看都不想再看林郡阳。</p>
张艳茹倒没有太过发作，直嘴角尴尬地扯了笑。</p>
苏晚淡淡一笑，无畏他是真的，还是装的，只淡笑得体地轻轻拉下了林郡阳的手帮他放进被子里，细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吃什么东西？”</p>
林郡阳抿紧了嘴不说话，只又从被下挣了手出来拉住了苏晚，直直瞅着她，像是她是眼下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p>
苏晚这下才认真探视林郡阳的神容眼色，他此时的样子当真是无害茫然，经过这一通折腾又连带着之前的操心透支，如今林郡阳两鬓已渐渐透了几根白发，眼角干纹细碎，若不是熟知他之前的心机手段，苏晚真会以为这是个智力低下的善良老人。</p>
毕竟是七年多的同一屋檐。苏晚又不是过于狠厉的人，被林郡阳这样抓着瞧着，她还是软声问道，“你不想我走吗？”一只手任由他拽着。</p>
林郡阳这才有了醒来后唯一的正常反应——狠狠点了点头，一双淡金色的眸子仍是没有从苏晚面挪开过。</p>
旁边的张艳茹这才也有些端不住了，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漠，一个微微侧头制住了林奚提脚要离开的步伐。</p>
苏晚略微为难，转头看了看沈时，又对张艳茹扯了扯笑，回头对林郡阳道，“那我给你喝点粥吧？小米山药粥可以吗？”</p>
林郡阳点点头。其实他现在连小米和山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苏晚说的都是对的。</p>
苏晚对沈时道，那我们下去买点吧？正好附近有个粥铺。”</p>
沈时点头，伸手去牵她的手。</p>
苏晚拉了沈时的手，可那头林郡阳拽的更紧了，苏晚只能软声哄道，“我们去给你买粥，你不是要吃吗？买完回来喂你，好不好？很快的。”</p>
林郡阳犹疑半晌，见苏晚面容柔缓亲和，又看她不像骗人，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手拽的没那么紧了。</p>
苏晚淡淡笑了笑，松开他的手，“那你等会儿啊。马回来了。”</p>
林郡阳点点头，一双眼直盯着苏晚，等苏晚走得稍远还挺了脖子起来看她，待关门声传来，他又死寂般直直躺着看着天花板。</p>
“妈！你看他！咱们走吧！留苏晚一个人在这！反正她才是我爸的好女儿！”林奚气冲冲说完要走，林舒华才抬了眼，还没说话，张艳茹已然冷着脸拉住了她，面色极不好看。</p>
林奚也被吓着了。张艳茹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巨大的反差，倒把她骇得不敢再胡言乱语。</p>
张艳茹重重倒抽一口气又长长叹出。</p>
转头看了看植物人似的林郡阳，拉着林奚到他床前，语气凝重道，“郡阳，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只认识苏晚了？”</p>
林郡阳没反应。</p>
张艳茹眯了眯眼，又道，“这会儿没外人，你要是装的，跟我们说。我跟小奚才是你的发妻和独生女，这点你总不该记得吧？难道睡了一觉，真的把苏晚当成你的亲生女儿了？”</p>
她始终细细盯着林郡阳的表情，可他从苏晚出门后像是聋了哑了，不管说什么他都没任何反应，眼珠子都没转过。</p>
张艳茹也是料不准林郡阳的真伪，他向来城府极深，可是二十多年来却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密不漏风地演过戏。从刚才他和苏晚互动，张艳茹一直冷眼旁观，愣是没看出任何破绽。</p>
看苏晚那丫头的神色，八成也是不放心这老东西，所以才会一再打量。</p>
难道躺了这么几天，林郡阳真的能演戏演的这样滴水不漏，甚至判若两人了吗？</p>
她转头看着林舒华。</p>
林舒华想了想，不敢笃定，“头部受到撞击又昏迷这么多天，打了这么些药，醒来后暂时失忆还是在理的，只是……”</p>
张艳茹眯了眯眼，静等他的后半句。</p>
只听林舒华看了看林郡阳，也是在探寻真伪，“这样大的反差还是……较罕见。”</p>
他到底是医生，职业习惯让他不敢对自己不确定的事贸然笃定。只是这话更让张艳茹一头雾水了。</p>
重重叹了口气，张艳茹沉脸道，“算了。好好给他安排检查护理，总会有‘醒’的一天。”</p>
这个‘醒’字，张艳茹说的分外尖锐，像是嘲讽，又像是不甘心。</p>
很快苏晚和沈时拿了粥回来。外头的记者也被打发走了，得到第一手新闻的也自发赶回去打新闻稿了，此时除了几个不死心没尝到甜头的媒体还在医院外头蹲点，医院内部已经再没一个狗仔。</p>
门把手一转，林郡阳像被了发条似的，蹭地回身梗着脖子直直望去。林奚都不想看他这副哈巴狗的样子。</p>
苏晚进来，拎了不少东西。</p>
“大家也都饿了吧？吃点东西吧？我们买了几种口味，你们自己选吧。”苏晚和沈时把手提袋放到靠窗的桌子，取了最面的一碗牛肉山药小米粥。</p>
盖子一揭开，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林郡阳眼睛微微亮了，只瞅着她。</p>
林奚撇了撇嘴。实在不想留在这个恶心人的地方，可张艳茹还在，她自己这会儿本着私心也想知道林郡阳是不是装的。她始终害怕林郡阳记着昏倒前的事要秋后算账。现在她才在苏氏有了点立足之地，也怕极了真的彻底失去苏氏的光环和庇护沦为平民。</p>
由奢入俭难，何况是苏氏这样辉煌一时的大家族，能给予她的东西实在是她七年前想都不敢想的。</p>
看着苏晚一口口喂林郡阳喝粥，沈时站在一旁替她端茶送水，林奚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明明是她的爸爸，是她喜欢的人，为什么都围着苏晚一个人转？而且……</p>
她看了看张艳茹，自从苏晚在公司站稳脚跟，妈妈也一直忌惮苏晚，对苏晚的态度也是日新月异，甚至她感觉现在妈妈对自己都不再像从以前一样有求必应了。</p>
所有的人都在狗似的亲近苏晚，却都对自己避若蛇蝎。苏晚有什么好？不是会装，运气好会投胎吗？除了苏家长女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哪里自己好了？她不明白了！</p>
她越想越气，越看苏晚那副左右逢源的虚伪样心里越膈应，忙快步走到窗户边透气，再看桌苏晚买来的一堆粥，更是来气。</p>
你会做好人？！</p>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一把拂了桌的保鲜碗。</p>
塑料袋窸窣一声，所有的粥已然打翻在地，保鲜盒盖子被跌开，粘稠的粥从塑料袋口淌出来。</p>
苏晚转头看了看，也没说话，只对在看着自己咀嚼的林郡阳淡淡笑了笑，顺手按响了墙的铃声，对很快过来的护士道，“麻烦您找人过来收拾一下，我们不小心打翻东西了。”</p>
护士站在门内顺势一看，地全都是粥，看到塑料袋的logo，不由一阵心疼。“好的。我立刻叫保洁过来收拾。”</p>
张艳茹也是被突然一声吓了一跳，扭头又见林奚没事人似的面朝窗户吹风，姿态侧容还一副沾沾自喜，自然明白林奚是故意的，并不是不小心磕碰。当下又是气她沉不住气，又是怕苏晚心有芥蒂。</p>
等护士走后，张艳茹轻声数落林奚，“你怎么也不小心点？你妹妹的心意这么被你个毛躁鬼给打翻了。你这孩子。”</p>
苏晚淡淡一勾唇，递了一勺子粥给林郡阳，才要张口圆场，林郡阳忽然道，“她是故意的，我看见了。”</p>
苏晚一惊眼，直直看着他。</p>
林奚猛地扭头瞪着林郡阳，嘴唇嚅嗫想骂人，可眼见沈时在旁边，她又是羞又是恼，咬牙切齿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了？”</p>
她还想说什么，被张艳茹快手拉过，“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p>
张艳茹剜了林奚一眼，“算你爸爸说错了你也不该这么没礼貌。”说着暗暗紧了紧握着林奚的手，对苏晚笑道，“你姐姐是这样心直口快，你们别介意啊。都是一家人。”</p>
苏晚礼貌性笑笑。</p>
此后，林奚一直死死瞪着林郡阳，林郡阳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她。</p>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实在让人哭笑不得。</p>
苏晚好不容易劝着林郡阳睡着了，这才跟沈时离开医院。</p>
走出医院大门，外头的清新空气迎面袭来，令人怡然畅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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