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林花谢了春红(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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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的拳。</p>
魏文长这一生,出了许多拳。</p>
有许许多多人死在了他的拳头下。</p>
这里面,有修为高强不可一世的武道宗师;有小弟如云拥趸众多的枭雄巨擘;有高官,有显贵,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也有鸡鸣狗盗的小人物。</p>
许许多多。</p>
多到,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p>
但他清晰自己人生中打出的第一拳。</p>
那是个冬天,大风大雪,他的父亲,第一次教他练魏家的八极拳。</p>
那年他六岁。</p>
父亲教他蹲马步,然后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p>
魏家男儿,心中有道理,身上有拳头,你的拳头,可以用来贯彻你心中的道理,但不能用拳头来取代你心中的道理。文长,我要你跟我保证,你以后砸出去的每一拳,都能做到无心无愧。</p>
“爹爹,什么叫问心无愧?”</p>
六岁的魏文长在漫天风雪中蹲着马步,看着自己的爹爹。</p>
“不杀妇孺,不打老幼,不杀好人,不杀无辜。”</p>
“爹爹,俺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无辜?”</p>
六岁的孩子,可以理解什么是妇孺老幼,但他无法理解什么叫好人,什么又是无辜。</p>
“文长,这个问题,爹爹没有办法回答你,但等你长大了,你心里自然就会有一杆秤,它会称量出你良心的重量,它也会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只要你能做到以后你出的每一拳都问心无愧,那你魏文长之拳,迟早都会无敌于这个世间。”</p>
四十年过去了。</p>
时间可以风化许许多多的东西。</p>
无论是人的情感还是记忆。</p>
许多往事都已经消弭在魏文长的记忆里面。</p>
但那个大雪天,爹爹告诉他的话,却一直未曾忘却。</p>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做到了爹爹告诉他的话。</p>
每一拳,都问心无愧。</p>
所以,他的拳头,变得越来越厉害。</p>
每一拳,都比先前的一拳厉害。</p>
四十年前,他在风雪中第一次出拳,六岁的小男孩,紧紧握着拳头,鼓着腮帮子,嗨地一声,打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拳。</p>
风依然再吹,雪依然在下。</p>
整个世界,都无人知晓,在某个角落,有个六岁的小男孩打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拳。</p>
四十年后,在富士山漫天遍野纷扬的樱花瓣中,这个叫魏文长的小男孩,站在了光阴流转的尽头,打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拳。</p>
风不敢吹,雪不敢下。</p>
这天,这地,这人间,都在为这一拳而动容、而颤抖。</p>
明心见性,可见如来。</p>
这是超越这个世界极限的一拳。</p>
这是这个世界,这个人间不能再有的大风大景。</p>
以须佐之男为首,建御雷和月读命这日本的三大武圣,日本最后的底蕴,都在为这一拳而恐惧。</p>
这一拳,如长虹贯日,如彗星袭月,如苍鹰击殿,狠狠砸向了这个世界。</p>
砸向了这个能有多好、就能有多坏的世界。</p>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p>
去-你-妈的天道。</p>
去-你-妈的圣人。</p>
这一刻的魏文长,终于知道,原来人强到了一种境界,真的可以凌驾于圣人道至上,甚至于凌驾于天道之上。</p>
这就是大道。</p>
只属于他魏文长的大道。</p>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文长早就油尽灯枯。</p>
这将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拳。</p>
只要挡住这一拳,他们便赢了。</p>
问题在于——挡得住么?</p>
答案是否定了。</p>
古往今来,第一个人仙用自己最后的光明,砸出来的这一拳,哪里还是人间景色?又那里还是人间的力量,可以抗衡?</p>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抹余晖。</p>
山风越发缱绻温柔。</p>
吹乱了每一个人的鬓发。</p>
拂动着每一个人的心扉。</p>
“林花谢了春红——”</p>
魏文长行吟着,是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词,词牌名为——相见欢。</p>
红字落下。</p>
他倏忽一闪,已经到了须佐之男面前。</p>
“来得好!”</p>
须佐之男大喝一声,全力调动着体内每一分先天内劲,破坏神之剑突然绽放出万道金光。</p>
日本两千年的底蕴,天神宗七十二名武圣的英魂,都在这一刻被献祭。</p>
这绝对是须佐之男这辈子劈出来最强的一剑。</p>
这一剑过后,破坏神之剑便算是毁了一大半。</p>
而他,一身修为,也将十不存八,从圣人境跌落至亚圣。</p>
代价不可谓不大。</p>
但他不得不如此。</p>
因为不如此,他没有一分把握,能够挡住魏文长这一拳。</p>
甚至说,即便如此了,他也没有丁点把握,可以挡住这一拳。</p>
虚空中,一座巨大的轮盘显现。</p>
诸天生死轮——只属于魏文长的无上拳意,直接镇压了下来。</p>
须佐之男只觉一阵冰寒。</p>
身体和意识,都将要被这座虚空之轮给碾压碾碎。</p>
但是晚了。</p>
这座诸天生死轮,直接就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连带着,破坏神之剑上面,天神宗七十二名武圣留在上面的印记,也被彻底抹去。</p>
须佐之男狂吐一口鲜血,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身体骨骼劈啪作响,节节断裂,也就是他修为强悍,才没有直接被这一拳砸爆。</p>
但离死也不远。</p>
仅仅就是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p>
以后,他就是能活下来,别说动武、恢复修为,能不能如正常人般,站起来行走,都是个问题。</p>
他浑身骨骼,十之七八,都被这道诸天生死轮给碾碎了。</p>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p>
魏文长继续行吟,念出了这首相见欢的上阕。</p>
不再管已经是废人的须佐之男,倏忽一闪,又到了执掌天神镜的建御雷面前。</p>
又是一道诸天生死轮浮现出来。</p>
从九天而下。</p>
自九幽而上。</p>
天上地下,诸天生死,十二万六千神祇都在咆哮,在怒吼。</p>
诸天生死轮疯狂运转着,朝着建御雷碾压而去。</p>
建御雷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心间心血,喷在天神镜上面。</p>
天神镜顿时光芒大盛,撑起了一道结界,挡在了这道诸天生死轮面前。</p>
“区区天神镜,也敢拦我?”</p>
魏文长冷笑。</p>
现在的他,就是如来佛祖的境界,是太上老君的境界。</p>
别说是一面天神的镜子,就是真的天神在他面前,也不过土鸡瓦狗。</p>
诸天生死轮疯狂运转着——</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