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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飞花逝水初无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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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阳光安好,我默默背上书包,心情是有些欢愉而忐忑的。

    “你一定要一个人去学校也没办法,不过万事都往好点想,你不会再碰见那么坏的人。。。你只是长得很秀气,很有灵性,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妈妈嘱咐。

    “嗯。”我微微颔首。秀气,灵性,偶尔我对镜嗟叹时,轻轻抚摸面颊,想及曾有同学说:“别说男生了,连我们女孩子的皮肤,全班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也难怪别人说三道四。”

    “风高鸿雁起,这是他日金榜题名的好兆头!”妈妈指着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说。

    “嗯。”我我微微皱眉,焉知不是“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呢。

    妈妈说的坏人,那些个陈年往事,我不欲再提及,如今好容易摆脱初中的一切,高中,该会好吧。想及此,我微微一笑,太阳边上的乌云稍稍退却,天似更蓝了。

    行人三三俩俩,偶尔有一些看似同龄的少年少女们并肩前行,偷偷拉着手。我微微回想,却对小学,初中的女生毫无印象,也罢,我的高中,应是专心致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尔后一路披荆斩棘地考试,最终也许能实现爸爸的愿望,考入清华或者北大,那么寒门学子等于是鱼跃龙门,一朝能有出头之日。这,也是我自己的愿望吧。

    路上有几个奇怪的男生,问我是不是在桐南县一中读书,这关他们什么事了?我不想说,有个男生还跳出来大声止住我,我只能走为上策!这个倒不提,但是校门口我好心想收养的猫也被人吓走了,导致我的早饭也丢了,猫儿也没得到,的确有些郁闷。

    我乘着课间休息,来到桂子园中散散心,方才被同桌郭峰叨扰的烦闷一扫而光。桂子弄晴,佳木葱茏,青春华茂。这里,虽无“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的恬静,可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自在芬芳,委实让我感觉惬意而自在,我仰头抬望苍穹,似乎能一眼望透这三年。有亲戚曾说,就等我高中考上心仪大学,毕业之后考研或者出国留学,再几年,就结婚,生个大胖孙子,为陈家继承香火。这般人生轨迹已然被设定好,我亦身在其中,一切原本就该是如此吧。

    就等三年后的六月七号,不过每年秋季有桂花作陪,倒应不漫长。。。我想着,眼前一片阴影忽至,我被什么砸得两眼发黑,待得醒过神来,看见一个篮球在地上蹦蹦跳跳,仿似恶作剧的孩子,得逞后得意洋洋地拍手跑开。

    不远处的林子里几个男生哈哈大笑,对着我指指点点。

    “嗨!兄弟,不好意思!能把球还给我吗?”高个子的那个,对我笑着招手。他身穿一袭火红色运动衫,黑色劲装运动裤,半挽着着裤脚,在青翠的桂子林中显得特别惹眼,却看不清长相。他身边其他几个朋友反倒就让人留不下什么印象。

    我揉了揉鼻子,懒怠多看一眼,转身欲走。

    “喂,小白脸,把球还来啊!”另一个男生粗声粗气地说。

    我听了这话,便俯身将球拾起来。

    “谢谢啦!”红衣男生倒是比较客气,可他似乎言谢过早,我已经将球扔到花坛深处,自顾离去。我听见身后的不满的粗话。我虽是缓缓走的,却有些慌张,不一会,忽听见上课铃声,我心下更着慌——找不到我的班级了!

    我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兜兜转转,总算找到普教区高一学年三班的铭牌,鼓了一万分勇气,却迟迟不敢靠近门口。校园里只有三三俩俩分不清是学生家长还是老师的长辈,偶尔笑谈路过。我默默对着桂子树发呆,凝神皱眉思索,咬咬牙,垂头走出校门。

    我今年十四,上高一确然是稍早一些,更是遗传妈妈的一张娃娃脸,又比同龄人看着稍小。但是活活被说成小学生,也是头一遭,不由得心中懊恼。

    我挨挨蹭蹭走回家时,妈妈已经急三火四地从附近的小学赶回来,我才知道,班主任的电话已经打来了。

    我本以为班会课就此逃了,不料方到教室,郭峰便十分怪异地笑着:“夏老师因为你不在,把班会课推迟到下午最后一节了。”

    我尴尬不已,顿觉耳朵烧红。

    本想逃掉班会课,不料弄巧成拙,我不禁又羞又怒。开学教室有一张座次表,我们依着座次表将课桌摆好,我坐在第二排中间靠右,郭峰靠左。这人简直有多动症,上午那三节课先是问话,继而传纸条,最会求助我前面的同学,来问我的名字。因着此前座次表上写得分明,他竟愚笨至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我便索性不理他。许是这事他有了芥蒂,此刻便更加兴致勃勃,直到我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他还在后面笑个不停。

    我素不爱当众发言,班主任似乎早已听妈妈说起,便恩威并施,最后他答应我换同桌,我们才算等价交换。班主任摸了摸锃亮的脑袋,似是和我说话极为费事,我默默觉得,郭峰给他想的绰号,光头,极为妥当。

    一众同学的自我介绍的路数颇为一致,名字,年龄,身高。想到这任务并不算艰巨,我长长舒了口气,腹稿已经备好,如此再无不妥当。郭峰推了推我:“陈渊溪,快去,快去!”我微微瞪了他一眼,方才缓缓走到讲台。

    “好白呀!”不知何处角落,一女声惊叫出来,许多同学纷纷附和。我匆匆抬眼,看见许多男生的目光,和初中那些人并无两样,迅速低下头,强自镇定地说“大家好,我叫陈渊溪,陈子昂的陈,陶渊明的渊,《梦溪笔谈》的溪。。。”

    “fuck!”

    急躁的一声狂吼打断了我,我顿时像是演讲忘词,呆呆站在讲台,进退两难。

    肇事者站着,对他身边的同学挤眉弄眼,旋即挺胸抬头,目光正视着我。那一袭红色球衣,他正是今天早晨用篮球砸我的混蛋!

    他的表情,居然能如此心安理得?

    他笑着说:“听歌听入迷了,不好意思,大家继续,继续。”不待光头指示,他便坐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本欲直接走下讲台去,身子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正襟危站,嘴巴也不受控制地说:“这位同学,麻烦你向我道歉。”这话说出来,反而将我自己吓了一跳,莫不是疯魔了!

    他摊手笑说:“兄弟,对不起!但是为什么做错事的是我,你却脸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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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的。

    我颇为懊恼,分不清究竟我是本来就脸红了,还是因为他那句话才如此。我咬了咬嘴唇,再无半分气力辩解,便回到座位。

    他的声音从后面鬼影一般飘来:“你倒是继续啊,还没说完呢。”

    我感觉全班同学的目光尽数落在我这里,默默垂下头,缓缓捏紧自己的衣服。

    光头见状,微笑着替我介绍:“陈渊溪同学今年十四岁,是班里最小的,也是以全年级第三的名次进入我们普通班的,今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听得这话,愈发难堪,头埋得更深,如此,我一定全班闻名了。

    光头想为我出一口气,又不愿当众太过偏袒,便对红衣男孩说:“既然你课堂哄闹,那你先来做下介绍吧。”

    “我叫楚晋,楚国的楚,晋升的晋。”他大咧咧地说。名字倒也不难听,人就很可恶。这人似能看透人的心思,眨了眨眼,又说:“陈渊溪同学,篮球砸得疼不疼?没想到,你居然也在三班!”

    光头微微沉吟,说:“楚晋,既然我是语文老师,就给你们提个要求吧,你这自我介绍呢,过于简单了,也没有太多文化底蕴,不妨再想一想。”

    我心底一乐。

    楚晋站在上面抓了抓脑袋,便大声说:“西楚霸王的楚,晋。。。上面一个亚字,下面一个目字的晋。”

    我忍不住轻轻一笑,光头已经把这个字按照楚晋的说法,写在黑板上,晋字分明多了一横。下面的同学忍不住七嘴八舌地笑起来。楚晋的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藏了一丝奇怪地笑意,我受不住他的目光,侧脸去看窗外。

    “有没有同学愿意试一试,把这两个字说得更有内涵一些呢?”光头笑着说,倒没有人再肯出头。

    这晋字作为名字,的确有些少见,非要赋予更深的意义,倒也不难。我略一思索,心中有了,却只时不作声。

    郭峰突然站起来,说:“竞争的晋。”

    同学们哄笑得更厉害了。

    后排又有同学站起来,说:“安静的静。”这岂不是错谬千里?

    再有女生站起来说:“干净的净。”这次,同学们却再也不笑了,一个个安静下来。光头顿时沉下脸,训斥:“很讲义气是吗?”

    楚晋忙向光头鞠躬致歉,直言自己不该扰乱课堂秩序,并请求我帮他解读他的名字,作为学习。光头的面色稍霁,点点头。

    我只得站起身,微微咬着下唇,楚晋这人,简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兴风作浪!想及此,我慢慢地说:“楚楚可怜的楚,王府侧福晋的晋。”顿时班里炸开锅一般,哄笑一片。我本以为楚晋至少会红下脸来,谁知他拍手笑着说:“不错哟,我上辈子的命还是挺好的。”

    光头见嘘声一片,佯怒和我说:“想点正常的,你以后可是语文课代表。”

    我抿抿嘴,有些不情愿地说:“楚河汉界的楚,秦晋之好的晋。”

    光头点头微微赞许,又说:“是不错,但是还是稍逊,再想一个。”

    我摇摇头。我实在不愿再美化楚晋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更不愿再出风头。奈何光头偏偏不依。我站着呆立片刻,已然如万箭穿心,十分想坐下去,只得涨红了脸说:“西楚霸王的楚,已极好。‘衣冠唐制度,人物晋风流。’可衬得上。”光头便让我将这一句写在黑板上,我硬着头皮写完,台下喝彩一片,楚晋的掌声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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