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度在圆桌旁对立而坐，皆不说话。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绿影端来糕点，瞅了瞅云初染与慕长歌的脸色，本是想亲昵坐在慕长歌腿上，奈何还未行动，却闻慕长歌道：“出去。”</p>
绿影一阵错愕，略有几分姿色的脸上盈满委屈。奈何慕长歌却不瞧她一眼，她无法，仅得暗自瞪了云初染一眼，方才离开。</p>
屋内气氛全是静默了下来。云初染面色不变，伸手云淡风轻的拿过一块糕点，随意吃了起来。</p>
待手中糕点下肚，她勾唇朝慕长歌望去，却见他仅是一脸苍白的望着她，似乎未有要说话的意思，仅想直直的盯着她而已。</p>
云初染轻笑出声，眸光迎视上他，笑道：“慕大公子今儿这出戏，倒是精彩。只不过，你这演技倒是欠了些火候，不太逼真。”</p>
慕长歌眸色一动，仍是未转移眸光，仅是与云初染对视着。</p>
“你这般想急着赶回楚国，究竟是因为云斐倾，还是楚亦风？”他似乎并未将云初染的话放在耳里，脑子里却一直纠结着这句话。</p>
他眼光有些紧然，瞧得云初染不惯，云初染微微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淡道：“这是本姑娘的事，慕大公子莫不是管得太宽了吧。”</p>
温婉如常的嗓音，清浅随意中带着几分从容嗤笑。慕长歌面色更是一白，眸光灼灼：“闻说这段日子云斐倾可未闲着，如今元国变天，楚国怕是也要变天了。你此番急着赶回去，究竟是割舍不下云斐倾，还是你的丈夫，楚亦风？”</p>
他稍稍将‘丈夫’二字咬得重了些，说完便眉宇一蹙，急忙伸手捂住嘴唇猛烈的咳嗽起来。</p>
见状，云初染面上的嗤笑终究是收敛不少，换上了几分凝重。</p>
她并未回话，仅是直直的望着慕长歌。</p>
慕长歌一咳完，便立即将捂过唇的手放向了桌下，云初染眸色一深，缓步起身过来落坐在慕长歌身边。</p>
慕长歌一震，眸色不稳，然云初染却不顾他的反应，伸手一把抓过他的方才捂过唇的手，却见他的手心一片殷红。</p>
刹那，云初染眸子一凝，精致的面容顿时带了几分复杂与沉重。</p>
鲜红的血也刺痛了慕长歌的眼，然而他却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的缩回手，并在紫衣上擦了擦，而后勾唇朝云初染笑得魅惑：“血有何看的？本少前些日子遇了贼寇，交手时被那人侥幸震出了内伤罢了。”</p>
说着，他紧紧的观察着云初染的脸色，怕她不信，又魅惑一笑，修长婉转的狐狸眼中带着几抹不屑自信：“虽说那贼子震伤了本少，但本少却要了他的命，如此说来，本少也算是占尽上风了。”</p>
魅惑不浅的嗓音，随意不羁的语气，慕长歌此番说得振振有词，苍白面上媚笑缕缕，风华依然。</p>
然而云初染却淡眼望着他，并未说话。慕长歌微微敛了笑意，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平日里风流不羁的性子似乎全然未显露出来，如今仅存几分心虚和慌张。</p>
“你不信？”良久，他问。</p>
云初染依旧不说话，仅是缓慢收回眸光，起身便朝不远处那道雕花木门行去。</p>
见状，慕长歌顿时一震，身形有些不稳。</p>
他深黑无底的眸光直锁云初染背影，嗓音也带了几分沉杂凝重：“你去哪儿？”</p>
云初染不答，脚下步子不停。</p>
慕长歌眸色更是深了几许，嗓音也不由挑高了几分：“郡主？”</p>
云初染依旧不答，脚步平然如风。</p>
“云初染！”慕长歌眸中顿时泛起几抹云涌，双手撑在桌上站起，嗓音隐隐开始发紧。</p>
此际，云初染终究是停下脚步来，回眸朝慕长歌望来：“何事？”</p>
慕长歌一噎，顿觉气不打一处来。许是心底深处的高傲作怪，他沉脸望着云初染，虽面色苍白，但却掩盖不住他此际的紧然与低怒：“本少准许你走了？”</p>
还说片刻！他明明在片刻之内跑进这屋子，可还未说几句话，她便莫名其妙的要走！她这是何意？随意甩他脸色，还是他慕长歌在她心底如此微不足道，以致她此际连说话都不愿与他多说几句？</p>
“呵，若是本姑娘要走，你拦得住？”云初染眸色微微一动，瞧着他苍白紧然的面色淡道。</p>
一闻这话，慕长歌面色更是白了一分，心底莫名的怒气也是令他双手微微发颤。他直直的盯着云初染，修长的眸中不复往日的魅惑婉转，反而带了几分威胁与冷冽：“你敢走！你敢！”</p>
云初染顿时笑了。</p>
不得不说，他如今这模样，却让她感觉顺眼不少。</p>
说来，与慕长歌相处这么久，她倒是难以见识到他发脾气。以前，她只知这厮风流不羁，对她更是毫无礼数，随意触碰拉扯与调侃也是家常便饭，但如今这慕长歌，却是隐怒难耐，明明身子不适还要放任自己的情绪，朝她冷吼。</p>
云初染勾着眸子，稍稍敛了笑意，缓道：“本姑娘做事，岂有不敢之说！你与本姑娘相处这么久，难道不知本姑娘天生胆大？”</p>
嗓音一落，云初染缓慢回头，脚下步子再度迈开。</p>
瞧着云初染的背影，慕长歌双手紧握成拳，面色更是苍白。</p>
他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瞧着云初染的背影狠道：“你现在若是离开侯府，本少便与你恩断义绝。”</p>
此际，他只觉心底似乎空了不少，前几日本来就计划演一出戏来让她恨他，却不料事到如今，全然偏离了方向。戏份中场夭折不说，最后怒不可遏之人，却成了他。</p>
他这话一出，却不料那抹大红的背影未有丝毫停留。</p>
他更是急了，再度怒吼：“你若敢离开，本少就让人对付你凤家。”</p>
话落，那抹大红的影子仍是未作停留，身影一出屋门，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帘。</p>
慕长歌顿觉心如刀锥，连带浑身都有些发冷。</p>
如今她走了，本是他计划的结局，可如今，他却觉心底抽痛难耐，似乎无端端的空了一片。</p>
他急忙跌跌撞撞的跑出门来，却早已不见那抹红影，他脸色乍然死沉，仅觉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空，不由软坐在地上，喉头腥味一涌，他再度伸手捂上嘴唇，猛烈的咳嗽起来。</p>
一切，皆该结束了吧。</p>
如今的他，无牵无挂，如此便可安然消失了吧。只不过，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她恨他，最好是恨到骨髓里，从而一辈子都别想忘了他，但如今，他却发觉那云初染，似对他毫无一丝在意。</p>
若她真在意他，又岂会见着他拥着别的女人时笑得灿烂，还出言祝福。又岂会在他最后大限里，云淡风轻的离去，连一丝恨，都不愿施舍于他……</p>
世人皆说慕家的风流公子，万花丛中潇洒魅惑，但他们却不知，真正的慕长歌，仅是一个傻得可怜的蠢辈罢了。竟连一个女人，他都未瞧透过！</p>
有风拂来，似乎略带几丝冷气。慕长歌猛烈的咳嗽，待终于压制住咳嗽，他便拢了拢身上的薄如蝉翼、妖异魅惑不浅的紫衣，心头却是隐隐空洞。</p>
他于原地坐了良久，才觉耳畔有脚步声由远及近。</p>
他垂着眸子，青丝也跟着下垂，掩住了他所有的神色。</p>
“如今宫中的戏想必定然精彩，只不过，本少如今却没心思去瞧了。管家，本少累了，你先扶本少进屋去。另外，让本少出面夺权之事，你休要再提了，本少已然大限将至，仅想平静的过完最后的日子。”说着，慕长歌嗓音一顿，再度低沉道：“未能帮你手刃元璃映，本少愧疚。如今，你是走是留，本少皆未有异议，你我主仆一场，本少无以为报，屋中有封本少写给三皇子的修书，你拿着去找三皇子，他自会重用你，保你半生容华。”</p>
尾音短促，嗓音一沉。他这话一落，便再度伸手捂唇咳嗽起来。</p>
刹那，他仅闻得身旁响起衣袂的摩擦声，耳畔滑过一道令他极为熟悉的温婉嗓音：“你这是要自暴自弃了吗？既是大限，你就准备听天由命了？”</p>
慕长歌浑身一震，身形隐隐颤了少许，背脊僵了几分。</p>
云初染缓身坐在慕长歌身旁，转眸望着他被青丝隐隐覆盖的侧脸，静默着。</p>
然而，她待了片刻，却仍不见慕长歌出声。她眸色一深，而后浅笑一声，大方伸指毫不避讳的缠上他脸颊上的青丝，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脸，却惹得他再度颤了一下。</p>
“慕长歌，那日楚国京都的护国寺外，本姑娘自暗阁杀手面前救下你，你还欠本姑娘三个要求，如今，你以为你跑得掉？在本姑娘三个要求未说出来前，你这条命，倒是好好给本姑娘吊着！”说着，云初染几指缠紧他的发丝，微微一扯，惹得慕长歌闷哼一声。</p>
她却不以为意，面上微微带了几分深沉但却云淡风轻的笑意，缓道：“如今元国已然大乱，你既无心再谋划夺权，想来也没必要呆在这元国了。你上次自瑞王府劫走本姑娘，这次，就换本姑娘劫你，如何？”</p>
慕长歌僵愣着，只觉头皮被她扯得生疼，但空洞的心，却被某种难以道出的情绪填满。</p>
他未料到，他未料到她还会折回来，更未料到他会将说给管家的话说给了她听。如今，凭她的聪明，想来已然能猜到不少事了吧，他虽说懊恼生怒，但心底却被一根无形的弦狠狠绷紧，难以发气。</p>
他怔愣良久，才转眸朝身旁的云初染望去，只见她眸色深幽，精致的面上风华盈然，清雅卓绝的带着几分笑意，他顿觉她的笑容刺眼，猝然垂眸下来，低道：“你怎又回来了？”</p>
云初染轻笑一声：“本姑娘可从未说过要走。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走了。”</p>
慕长歌心头一震，猛的抬眸瞧着云初染，大脑微微一白，眸色不由间震颤了几分，终究是软了气势，低声道：“可否明日再走？本少差管家为我们准备好酒，我们最后共饮一次后你再走，可好？”</p>
云初染笑了，面上带着几抹柔和。</p>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大红的嫁衣，笑道：“狐狸，你如今怎连记性都不好了？本姑娘方才可说要劫走你呢。你若是要与本姑娘饮酒，在马车里饮酒也是一样。隔壁屋子里的那几件你送本姑娘的天蚕丝衣，你未丢吧？本姑娘先去换掉身上这嫁衣，你自个儿先琢磨着是否要被本姑娘劫走！当然，你若是要跑路，也可趁本姑娘去隔壁厢房换衣服时，快点逃离。”</p>
说完，云初染淡眼瞥他一眼，便缓步往隔壁厢房行去。</p>
待云初染入得那间厢房并合上屋门，慕长歌才猛烈的起身，妖异如华的面上虽带着几分苍白，但却被古怪之色覆盖，但仅片刻，他便痴痴的笑了。</p>
刹那，万物花开，清风朗拂，明艳绝绝得逼人眼眸。</p>
待云初染换了身雪白的天蚕丝衣，并打包了剩余的几件天蚕丝衣，拎着包袱，待她甫一开门，却不由间对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迎上了一双魅惑萦绕，宛如流光缕缕，婉转摄魄，勾人不浅的修长眼眸。</p>
“郡主。”娇滴滴的一声柔唤，顿时酥了云初染骨头。</p>
云初染宛若撞见鬼似的惊愣盯着他，终究是忍不住道：“你方才，脑袋被门夹了？”</p>
明明是苍白的脸，连发丝都微乱，怎如今他这么娇柔的一唤，顿让她浑身一颤，只觉这天气都直接由深秋变为寒冬了呢。</p>
刹那，云初染心底猝然涌出一抹不祥来。妖孽就是妖孽，想来，方才那病态僵硬且失神痛楚的妖孽倒是让她感觉顺眼，但如今眼前这柔媚盈然的慕长歌，似乎，难以招架。</p>
而事实证明，云初染这预感在后来几日却是全然被证实了，只是那时，明知他是故意而为，但她却甘之如饴，心头在无奈的同时，也隐隐泛酸，难以消散。</p>
也许，待面临生死作别时，一切的一切，才会变得明朗，即便是心底深处那压抑着的感觉，也会随之清晰。只不过那时，命运之盘早已禁锢，一介凡夫俗胎，又当真逆得了所谓的天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