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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方入夜,傅筱妍便抱着一叠纸利落地闯进龚虚夜的屋子,那时龚虚夜正坐在案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你无聊可以找我陪你下嘛!”傅筱妍将那叠纸搁到他案上,就沿着棋盘的略微散开。瞅向棋面,看了半天,始终看不出个究竟来,这黑白相间的棋面根本不似一般围棋的走法与规则,通常以纵横四角相围视为死穴,而这盘棋则以斜线相布,两子相隔吃一子,占一位,颇有借力打力的味道。

    龚虚夜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眼看着她披着外衣的单薄身影,将搁在一旁小几上的薄毯递了过去:“披上吧,不然受了风寒又总不肯吃药,让我头疼。”

    傅筱妍吐了吐舌头,见他似乎不打算跟她下棋,也没打算继续自个儿下棋的意思,便顺理成章地将棋盘挪了开去,把刚刚自己带来的一叠纸堆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龚虚夜,我要写信!”

    龚虚夜望了望面前被替换上的一叠纸,有些厚实。原本靠在案前的身子缓缓靠向雕花楠木椅的椅背上,一手的手肘抵着椅子的扶臂撑着脸颊,一手搁在那叠纸上随意翻了翻,几缕散开的发丝顺着耳际沿着细白的脖颈落在胸前,一双黝黑的眼懒懒地瞧着她,嘴角化开一朵若有似无的笑靥,不知比白日里妖孽几倍!傅筱妍想这样的龚虚夜只她一人瞧见就好,不然她的压力得有多大,不仅得防着各色各样的美少女,还得防着各色各样喜好男风的美少年,她的漫漫情路上实在不宜承担这样的风险。

    “哦,你要写给谁?”龚虚夜这话说很含蓄,一点也没直接指出她写的信世上没几个人能看的懂这样残忍的事实。

    傅筱妍未去理会龚虚夜眼中的戏谑,正经不过地回答:“阕一泛。”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的龚虚夜眼中的笑意滞了滞,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的情绪,淡漠的口吻如同往常一般:“你写信给他做什么?”

    傅筱妍由于满心打着腹稿,因而一点也未发觉龚虚夜的异样,皱着双眉想了半天,对着他说:“诶,你看我想表达的是这么一个意思,首先夸下他,总算还有些脑子,没有空摆着好看的脸当花**,知道从景箬然那儿下手,最难能可贵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要走后门才可能过得了一试进入景家庄。其次告诉他,他请那个蒙古大夫来谎称他病入膏肓所需支付的掩口费我是没义务出的,让他自理,”说到这处暗示似的对自己点点头,觉得她和阕一泛的合作一定要避免钱财纠葛,然后再接着继续讲:“再者通知他,他的奸计得逞了,景芊然决定开后门给他,不过他也不好太水,神韵就不追求了,形似还是要讲究下的,叫他好好练一练,不知怎么跳的话,花些银子去‘杳梦涧’或是‘春波阁’学一学,鉴于这笔钱我也不会资助他,所以我建议他上‘春波阁’,那日他不是救了个仙子嘛,我看这仙子挺中意他的,必然肯倾囊相授,这样可以节省下一笔开支。”觉得有些渴,抬手去提案边的茶壶却发现空空如也,只好作罢,舔了舔嘴角再继续:“最后,告诉他,我已经进了景家庄了,三日后在景家庄后山那座‘望湖亭’相会,”想了阵又一脸讪笑地又补充道:“最好能加上些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类的很体现我文学底蕴的诗句,你看怎么样?”笑眯着眼望向微微有些愣然的龚虚夜,不知如此饱含丰富内容的信就这么一叠纸够不够。

    坐在楠木椅中的龚虚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嘴角似要扬上去却觉得他一笑傅筱妍又该瞪着自己,故而只好忍着,眼中水波粼粼,眉间笑意盎然地深深看着她,默默无语。

    傅筱妍殷切的目光在龚虚夜似笑非笑的眼光注视下,慢慢不自在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方才练笔的时候染上墨汁了,正要跳开去照镜子却被龚虚夜一把拉住:“你这封信真是啰嗦。”语落,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般地走到房门口,藏雾黑色的身影果然如同幽灵般地诡异出现,吩咐了几声,藏雾便离开了,龚虚夜则掩了门又走回来坐好。

    “你不觉得藏雾时常这样飘忽的行踪会让人困扰么?”这是一个长期以来困扰傅筱妍的问题,藏雾似乎能够随时随地在龚虚夜需要他是立马出现,这说明他就跟个身后灵一般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吃饭藏雾看着,偶尔陪吃,他睡觉藏雾守着,说不定赶个蚊蝇之类的,连他上茅厕……嗯,这个藏雾应该会避开,傅筱妍瞅了瞅龚虚夜,觉得自己想得太不和谐了。不过藏雾这般的行为着实会为她的情路平添好些坎坷。

    龚虚夜未有领会她内心的想法,故而只是以平淡的口吻仿若陈述一个事实:“他一向如此,习惯了。”可见“习惯”真是天底下姑娘们爱情路上最难以把握的东西,它可以是直达云端的天梯,也可以是阻断你前进的绊脚石。这视你的心上人习惯的对象而定,若是你的心上人习惯的是你充斥在他的生活了,那么恭喜你,你离胜利不远了。但若是你的心上人习惯的别家姑娘进入他的生活里,那么你的情路就该坎坷了,前景堪忧。最可怕的是你的心上人习惯了一个男人打理他的生活,那么,姑娘,你还是及时回头是岸的好。而傅筱妍现在面前就隐隐出现了这样的征兆,这着实让她很焦虑,觉得自己的情路上的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这已经不是绊脚的程度,而是可以活活将她压死的程度。

    傅筱妍想了再想,觉得还是要及时探听下龚虚夜的心思:“你说,万一以后有个姑娘向你表白,藏雾会不会直直地站在你身旁听着,然后还顺带评论下这姑娘表白的套路是不是很过时或者说是不是很有文采?”

    龚虚夜闻言,虽然很想忍住,但是实在是自制力有限,浅浅地笑出声来,好一阵才在傅筱妍的瞪视下停了下来,悠悠地开口:“嗯?你说的是哪个姑娘?”

    傅筱妍心虚地将眼神躲了躲,低低地回答:“假设啊,我不说了是‘万一’么!”她在别的事上面都挺胆大的,可偏偏在这件事上生就了一颗少女的心,觉得骤风暴雨式的着实不适合自己,细水长流型的才是她心之向往,而细水长流势必得有深厚的感情作为基础,这需要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她正努力着让自己的情意“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的进驻到龚虚夜心里去。当然,这对于她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来说着实是有些难度的。

    龚虚夜笑容可掬地从那叠纸里抽出一张来,不咸不淡地讲:“藏雾做事向来有分寸,”末了带笑的声音低回在房中:“况且,我喜欢平实的姑娘。”

    傅筱妍眼前一亮,因为她着实不是个有文采的人,故而听到龚虚夜说不爱此款的姑娘时,心中顿时一阵激动,刚想出口问怎么个平实法时,却被端着一只四角雕着木芙蓉的红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搁着笔墨以及一壶清茶。

    这着实是一壶清得不能再清的清茶,傅筱妍盯着白瓷茶盅的白开水一眼,一口饮下,方才的口干稍稍得到缓解。藏雾用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晚娘脸对着她,约莫是觉得她大晚上的打扰龚虚夜休息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其实后来仔细想想也难怪藏雾要生气,试想本来没有他的打扰龚虚夜指不定下完棋就早早上床就寝了,藏雾自然也可以早些去休息,可她一来必然要延迟龚虚夜的就寝时间,这就势必造成藏雾休息时辰的延后。没的觉睡对于一个人来讲真是太残忍了,而更惨无人道的就是没有懒觉睡。试想你刚刚睡出点意思来,就有人残忍地打断你,不仅摧残了你的身体,更在情感知觉上对你造成巨大的伤害,真是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藏雾看了眼摊在龚虚夜案前的信纸,将砚台搁下,拿笔熏着墨汁,略有疑惑地问:“谷主这么晚了还要写信?”傅筱妍望了眼窗外,怎么他们才谈了那么一会却已经那么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龚虚夜将纸铺好,瞥了眼傅筱妍,叹了声:“嗯,阿妍让我代她写封信。”藏雾正要递上去的狼毫笔在将要碰上龚虚夜的指尖时蓦然又退了回来。

    傅筱妍疑惑地瞅着他,没有发现龚虚夜眼中划过的笑意转而化作与她一般的困惑同样看着藏雾。

    藏雾先是狠狠地剜了傅筱妍一眼,傅筱妍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哪根筋又崩断了,只听他听不出情绪的公式化口吻对着龚虚夜讲:“不如让属下代劳吧?”

    傅筱妍张大了嘴,对于藏雾会主动帮自己忙这件表示难以置信。

    龚虚夜则是停顿了下,看着藏雾坚定的深思,叹了声便无可无不可地说:“这样……也好。”说完便将手伸了回来,将面前的一叠纸递了给他。

    藏雾将笔墨纸砚移到一旁的桌子上,凉凉地问:“你要写什么?”傅筱妍好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藏雾又提醒了声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将方才跟龚虚夜的话复述了一遍,而且特意去掉了些没用的内容,因为她知道藏雾着实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只是待他落笔完成后,傅筱妍端看这封信实在说不出半句话来。

    信上短短地只写着:“三日后,景家庄‘望湖亭’一聚,勿忘。”

    这是藏雾唯一一次替傅筱妍写信也是最后一次。</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