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一日(4)·黑医

    <Td></Td></TABLE>

    “到了,先生。”男人厚重温和的声音从车厢前方传来,马蹄声截然而止,随着皮鞋触地的声音,帘子被马夫轻轻拉开。

    车厢外正是一座三层高的古老的欧式别墅楼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即使保守估计,也只能保底说是二三十年前的旧屋,没有涂防酸漆的房顶腐蚀的痕迹犹如麻风病人的皮肤一般,有一块没一块的,看上去直叫人头皮发麻,墙面的白油漆似乎也有剥落的兆头,但是姑且像是每年有重新涂过一次的样子,所以勉强还能说是不算太糟。

    “就是这里了,”埃尔文瞥了一眼助手,抬手摘下唇间即将燃尽的烟蒂,随手丢到马车外的水洼中,以雨伞代替手杖将其碾熄,“带上公文包,然后把钱付了。”

    助手照做了,二人下了马车,那座别墅的前院没有锁,埃尔文推开爬满了铜锈的古老栏杆,向着门口走去,助手则紧随其后。

    “虽然很失礼但是这儿看上去比我还老。先生——让我猜猜,您的朋友的祖上曾经有过不错的产业,但是后来破败了?”威尔逊端详着这幢老房子,清了清嗓子,尽量委婉的问道。

    “不完全是。”埃尔文模棱两可的回答。

    “什么意思?”

    “她的身世我是不怎么清楚,但她是个地下黑医,威尔逊。为通缉犯和不敢去正规医疗场所的人做一些高风险的手术,这总能给她带来大把大把的钞票。带着血香的,肮脏的黑色钞票。”埃尔文伸出手,叩响了大门,接着说“但她是个绝顶的傻瓜,这个家伙把挣来的九成的钱都给了孤儿院和贫民窟。只留下了自己生活需要的最低限度部分,这让她即使到了现在也只能住在她妈留给她的可怜破屋里,这是她自找的。”

    “一个黑医慈善家?”威尔逊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道,“感谢上帝,您终于有个好人朋友了。至少看上去是个好人。不过,今天是周四,你确定他在家吗?我听说地下黑医基本上不在自家工作。”

    “她在自家的地下室工作,客人会自己找上门的,而且她只有礼拜六和礼拜天的时候才工作。至于好人什么的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这么说,她可经不住夸。”埃尔文打趣的说。

    “等等,先生如果我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您说的是她(her)?”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威尔逊问道,“您的这位黑医朋友是一名女性?”

    “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大了去了!”威尔逊连珠炮似的解释起来,“这可是伦敦的黑市!我的先生,这儿的黑帮绝对是能排进国家前十的危险等级,你要知道一名黑医在那儿生存有多难:肆意拖欠医疗费的无赖,抢夺财物强盗,甚至还有来自政府的查处。而且这儿的人大多不是独行侠,万一一不小心在意料的时候致死一人,就可能有一大把的人呢前来寻仇。一个健壮智慧的男性能不能做好这一行都说不定,更何况是”

    “一个女人?”

    少女的声音从二人身前的玄关传来。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一名大概在二十来岁左右的少女正站在玄关处——大概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黑色中长发随性披在肩上,她大概是北欧人,但是似乎是因为并不经常在户外活动的缘故,少女的皮肤如同羊脂一般的洁白。此时她正穿着白色的睡裙,似乎是刚刚才睡醒的样子,蓝宝石一般的眸子冰冷的凝视着威尔逊的方向。

    “那,那个!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要歧视您的意思,只是”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少女再次打断了威尔逊手忙脚乱的道歉,继而将视线移向了早就发现了自己而面带微笑的侦探,问道,“威尔逊,你的助手?”

    “是的,阿加莎。”他轻浮的吹了一小段口哨,“真亏你还能记得我的样子,大概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吧。”

    “我从来都不会忘记我的客人,”她说,“尤其是你这种。”

    “进来吧。”

    少女转过身,似乎并没有想去多理会二人的意思,径直走进了屋内。这时威尔逊才发现她是光着脚的,但白生生的脚掌上却没有哪怕一丝污物的痕迹,可见屋内的地板一定反复擦洗了很多遍。

    她的洁癖似乎很重威尔逊随着埃尔文的脚步踏入玄关,帮其把雨伞插入伞筒。大概是屋主本人是无鞋派的缘故,这里并没有为客人所预设的拖鞋,于是二人只能以袜子直接踩入。

    与玄关相连的是客厅,但少女似乎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她头也不回的踏上了二楼的阶梯,冷不丁的问出一句:

    “我可不记得你又说还有助手陪你一起来。”

    阿加莎的声音很清晰,但是同时也很冰冷。埃尔文明白,这是黑市的人惯用的习惯——从不说多余的话。对他们而言,语言知识交易的附属品,仅此而已。而通常的情况下,太多的废话除了让你事后需要多喝两口温水之外毫无效用。

    “我也没有料到过这种情况,”他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明天公爵府会把支票寄给你的——当然,是双份。”“我向来喜欢和听得懂人话的家伙做生意。”她继续沿着没有任何装饰物的走廊穿行着,冷笑着反唇相讥,“你还真是从公爵哪儿拿了不少好处啊,连双头狼都敢利用,就不怕被反咬一口吗?”

    “没有被狼咬的觉悟,就得不到狼皮,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埃尔文笑着回应。

    阿加莎砸了咂舌,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她将二人领到了二楼走廊的末尾,这里有两扇门,相互正对着。

    “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所幸这里的客房不少,不然恐怕你的助手只能睡大街了。”她说,“你寄来的行李我已经放进了左手边的房间,你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稍微整理一下,然后去客厅集合,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我记得除开借住外,你们还有其他事情要我做的,对吧?我可不怎么喜欢光收钱不做事。”

    “那么半个小时后见喽?”埃尔文打开了左手边的房间房门,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正欲离开的阿加莎露出了一个欠打的笑容,“说起来,阿加莎,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当然,我是指a-cup的意味上。”

    “你也一直没变啊,埃尔文。当然,我是指脸皮厚度的意味上。”她的脸颊上甚至没有渗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害羞的痕迹。相反,威尔逊从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仿佛那张脸只是无机物构成的饰品似的。

    威尔逊目送着阿加莎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早已填满了无数疑问,但他终究还是决定先去整理一下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间。

    他回身打开了木质的古老门扉,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相当干净简朴的房间,除开正常应有的家具意外,一无所有。威尔逊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和想象的一样,:干净无比,但是空无一物。威尔逊没有料到埃尔文要处理的案件是需要住宿的等级,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准备换洗的衣物。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失策啊

    得挑时间出去买些基础的必需品才行,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会不会给埃尔文的调查带来麻烦,自己一个人去好了。

    “喂,威尔逊,你是在找这个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侦探已经进了房间,手里拖着一只旅行用的行李箱,“行李的话,我倒是有打包属于你的那份哦?”

    “果然”威尔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最开始,你就料到了我会跟过来,对吧?”

    “虽然姑且多少还是有点怀疑,不过我认为你是有六成左右的可能性能来的,顺手整理一下总不会是坏事。”埃尔文笑着回答。“完全被你套进圈子里去了。”威尔逊低声道,接过行李箱,顺手靠在衣柜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突兀的问道,“那个女孩,真的是黑医吗?”

    “你也应该闻到了吧?”埃尔文随性的坐在了没有一丝灰尘的床铺上,舒适的面料相当柔顺,“她的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无法洗净的,恰到好处的”

    “血液的味道。”威尔逊回答。

    “哈,是的。每个黑医的身上都有那种令人嫌恶的味道,但她是位有洁癖的女士,所以不论衣物还是身体都经常清洗,不然味道要来的更重。”他露出一个代表“答对了”的笑容。

    “真可惜凭借她的声音,她的美貌,若是在个贵族世家中诞生。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位优雅端庄的大小姐了吧。”威尔逊摇了摇头,打开箱子,从里面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细心的展开,铺平,挂在从衣柜中取出的衣架上。“命运真是一种不公平的东西啊。”

    “也许吧。”埃尔文笑着回应,既没有认同,亦没有否定。

    当分针在表盘上划过190°的间隔,二人终于从楼上下到了客厅,此时阿加莎已经换下了先前的睡衣,在沙发上吃起了早餐。

    她穿着一身仔细熨平皱边的浆白衬衫,外罩黑色披肩。覆着白色薄手套的右手正端着一本精装的圣经,下身着深蓝色的牛仔裤,双腿交叠,脚上依旧没有穿鞋,但姑且算是穿上了一层黑色的薄袜。

    她瞥见正从二楼踱步而下的两人,合起了圣经,从茶几碟上拈起最后一块吐司塞进嘴里。嚼碎,佐以牛奶咽下喉咙。

    “真准时,你又来晚了。”她看着埃尔文的方向,毫无诚意的脱口而出,声音依旧毫无情感可言。

    “是你来早了。嘛阿加莎,我早说过这种衣服不适合你,”侦探戏谑的挑了挑眉,说“我看,倒不如再添些像先前睡衣一样的服饰吧?即使身材贫瘠如你,穿起来也能十分性感的好痛!”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因为剧痛而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滚的埃尔文身旁,低身捡起了导致这次暴力事件的凶器——用来装牛奶的玻璃杯。

    “比起那个,还是先谈谈我的工作吧。”她平静的吧杯底对准了埃尔文的脑袋比划了几下,“再让我听到这样的废话,痛的可就不只是小腹了。”

    “嘛,对付雇主还用这么凶残的手法,真不愧是先生的友人啊。”威尔逊无奈的看着二人,唇角扬起一丝尴尬的笑意。

    “怎么,不去拉他吗?”她瞥了一眼助手,说。

    “偶尔让先生吸取一点教训也是好事,”他向她微微弯下腰,鞠下一个浅躬,带着歉意道,“他经常这个样子,还请多多包涵。”“是的,没关系,我知道。”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吧”埃尔文故作痛苦的半眯着一只眼,抱起自己的小腹缓缓站起,嘟囔着,“我明明都付过你们钱了诶”

    “既然这样,就不要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了。”阿加莎冷声,将手中的玻璃杯顺手放在茶几上。

    “我要你替我进行尸检。”他的声音能运骤然冷却,恍若先前的表情都只是演戏一般。

    “尸检?”威尔逊疑惑的皱起了眉头,“骑警队不是有法医吗?”

    “是的,而且他们远比我高明。”医生接过话茬,平静的说,“埃尔文,我是治活人的医生,但你叫我去摆弄尸体,我可以告诉你我还不如尸检部的学徒,如果你想让我做的比他们更好,那么你可以退钱了——当然,我要扣除20%作为你浪费我时间的赔偿。”

    “啊啊我还以为黑医和法医的工作差距应该不大才对。”埃尔文一手捂住小腹,但脸上却恢复了平时那种闲适的笑容,他走到茶几前,装模作样的低身用空出的那只手拈起花**中的一只黑石蒜随意的嗅闻了几下,随即眯起了眼睛,适应着身体重心向侧面倒在了沙发上,抬手将石蒜掷回了原处。

    “不过也没差,我想要的,可不是什么尸检结果。”他笑着,凝望着医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