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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4)·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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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底的皮鞋,沾着肮脏的淤泥,粗暴的踏上了男人的右肩,埃尔文猛的一抽,那根嵌入年轻骑警肋骨与肋骨之间的钢制武器被粗暴的整条拔了出来,腥甜的果红色酱液因为失去了刀刃的阻隔,仿佛失控的火山一般撕裂皮肤,喷溅上年轻侦探的脸颊,随即缓缓被雨水冲淡,带着微弱的体温,失坠在满是水洼的大地之上。

    “埃尔文,在伦敦的雨水中浸泡酸液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平和而低沉的声音刺破了雨幕,不紧不慢的渗入了他的耳蜗,“这可对皮肤和发质不太好…听到让头发乌黑亮丽的关键物质被溶解破坏的声音了吗?”

    他向右刺出了手掌,轻盈的握住了被对方抛来的长条行物——干燥的黑色碰击布上刚刚沾上雨珠,伞柄的金属也是干净的亮银色——毫无疑问,这是雨伞,但明显不是埃尔文原先的那把旧伞,而是刚刚被拆封的,全新的伞。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维尔维特。”埃尔文撑开了那柄足以容纳三人共同撑起的大伞,将自己早已湿透的身躯徒劳的遮蔽了起来,瞥向了说话者的方向,“这可不像你。”

    “大概是——成为了管家之后吧。”笑眯眯的老者缓缓从身后靠近了年轻的侦探,漫不经心的答道,“做管家的人,必须学会无微不至和礼貌得体,不然,可是会令主人蒙羞的。说起来,最开始的时候还真是不习惯呀,毕竟先前从事的工作基本上都和管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嘛,不过尝试总是好事,做过之后才发现管家这份工作真是出奇的有趣…不如埃尔文你也干脆辞去工作来做做管家怎么样?这可比什么调查杀人鬼要简单得多,相信我,你会喜欢它的。”

    别开玩笑了。我说过吧?既然选择了成为侦探,既然选择了成为[他]的那条路,我就不会放弃。要么赌上性命,全力奔跑撞破墙壁,要么颅骨碎裂,像一条肮脏的狗那样死去,这就是我,这就是[埃尔文]的宿命。

    这样的话,哽在喉间,却无法说出口。

    他无言的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探出骨节分明的指节拾起那把手杖剑的剑鞘,将锋刃重新纳回。现在,这又是一根普通的黑色手杖了,就像它最初的样子。

    优雅而冷漠,宛如一条静卧的黑曼巴毒蛇。

    “把这里清理干净,维尔维特。”

    埃尔文柱着那根手杖,重新站了起来。

    风,猛的改变了吹袭的方向,雨水渗入侦探那早已湿透了的衬衣,一丝一丝的舔舐着,将他的体温夺去。但埃尔文却没有哪怕丝毫的反应: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吗?是因为早已被雨水弄得狼狈不堪了吗?还是仅仅因为他不愿反抗,因为这根本毫无意义?

    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的城市中。所谓的死亡是再简单不过,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光是贵族在温暖的客厅泡上一壶咖啡的时间内,暗巷中便不知道会有人多少人的灵魂因为死神的镰刀而冷却,他们有的是因为抢劫而死,有的是因为疾病而死,而更多的……则是因为饥饿。就算是像这位骑警一样满腔热血的家伙,也不知道在恶者的足前倒下了多少。

    但如果,像他那样亡去的灵魂与埃尔文有关,是他挚爱的亲人抑或是视作生命的友人,那他又是否能一边笑着唱起送葬歌,一边把凶器刺入那张曾经向自己露出过温和微笑的面庞呢?

    他不知道。

    现在的这个自己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动摇了?以前的自己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软弱,以前的侦探埃尔文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杀掉吧。

    恐怕,会这么轻描淡写的便做下决定吧。

    “明白了,最近都是雨天,只要脱掉衣服丢进暗巷中,大概就没有问题了,那帮鬣狗的鼻子还没这么灵。”

    仿佛是刻意想要打断埃尔文在脑内的自问自答一般,维尔维特微微弯下腰,笑着回应。

    埃尔文撑着黑伞,转身向着被浓稠灰雾所覆盖的接到彼方不紧不慢的迈出了步伐。

    “能稍微问一下吗?打算去什么地方,接下来。”

    “一切有可能留下那个家伙足迹的地方。”他头也不回的应道,“那种热血笨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就傻乎乎地冲过来。”

    “我得去抹掉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一切足迹。”

    ·

    ·

    ·

    “阿加莎?”

    “阿加莎?!”

    男子的声音将少女从恍惚中猛的击醒,黑医摇了摇头,沾满了血渍的双手又再度重新投入了解剖的工作,锋锐的手术刀划开肌腱,浓稠而散发着黏腻恶臭的血浆沿着被撕开的血管漏了出来,滴在解剖室冰冷的地面上。

    “喂,出了什么事情了吗?”韦伯斯特医生褪下了手套,用手背贴了一下阿加莎的额头,“还是说,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你今天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

    “不,没问题。”她抬手拍开了那只擅自接触自己皮肤的肢体,用镊子缓缓地将那根生锈的钉子从死者的舌头上扯了出来,轻轻放在一旁已经堆积了大量金属器具的托盘之上,“做好你自己的活儿。”

    不明的焦躁在少女的心室内侧缠绕着,盘旋着,仿佛浸过剧毒的棘刺,越是在意,那恶毒的尖牙便越发的扣紧。

    是因为昨天的那个梦吗?不,她相信自己决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事情而动摇,但如果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这无名的胆怯与那些怪异而荒诞的妄想呢?

    计划依旧平稳的按照既定轨道运行着,没有丝毫差错,只要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将闹剧的凶手找出并杀死,一切都会结束的…阿加莎能忘记过去,重新和孩子们重聚在一起;埃尔文也将得到大量的金钱,无上的声誉,整场剧幕都能够完美的收场,没有任何人会感到不幸……

    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才会有这样不详的预感呢?

    她的预感向来很准。

    敲门声。

    “阿加莎小姐,您的电话。”

    “给我。”

    接过了赶来的骑警递来的行动电话,微亮的屏幕上所显示的,是一个她早已熟识的电话号码——因为担心失去行动电话后难以与他人通信,所以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几乎记住了通讯录中所以人的号码序列。

    而这一个,则来自一位老朋友。

    “喂?维尔维特?”

    “siewarenmiraufdieschliche,duvorsichtigbist,lassdiekugelnschiefziele”

    和缓的音调一字一句的从听筒的另一端清晰的传来,很显然,在电话的那头和自己联络的,的确是阿加莎认识的那个维尔维特没有错。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让我传达给您……大概就是这样了,我还有事情,先挂了。”

    并没有等阿加莎反应过来,电话便被挂断了,听筒里传出的,仅剩下了干涩的滴滴声。

    她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是的,她知道,那是德语。

    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你注意一下你自己,别让猎人的子弹打上猎物以外的标靶上。

    她的预感,向来很准。</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