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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后,辛良人还没有进门,便大声喊姥姥,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太过兴奋,让她,没能注意到那微高的门槛。

    塑料口袋被甩飞落地,里面的醪糟汤圆洒了一地,原本漂亮的像是珍珠一样的汤圆,沾满了难看的泥土。

    见状,辛良人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姥姥知道这件事后,叹了口气,然后当天晚上用面粉搓了无数个小圆球,又在煮熟后,盛在碗里,送到辛良人的手中。

    那是一碗长相和醪糟汤圆一样的面疙瘩,辛良人边哭边吃,当时,她就暗暗发誓,第二天要挖更多的黄山药,卖更多的钱,她一定,一定要让姥姥过上好日子。

    “你姥姥,是个好人。”听完辛良人的讲诉,毕方做出了总结。

    辛良人点头,不置可否道,“那是当然。对了,你当年是什么时候离开大兴村的?之后又怎么会和未央鼎天混在一起?”

    “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在遇到未央鼎天之前,守着三亩没人要的闲田,想着自给自足。结果那年闹虫灾,地里一片狼藉,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未央鼎天出现在我面前,说我杀一个人就可以换一顿饭。我答应了他,然后,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

    “所以说,未央鼎天是你的恩人。”

    “不。”毕方纠正道,“他是我仇人。”

    “那你为什么要帮仇人做事?”

    “不,我帮自己做事。”放下碗,毕方咧嘴笑,露出漂亮的牙,然后扭头朝正在忙活的老板喊道,“结账。”

    结完帐,毕方带辛良人去了盐水村。村子和县城离得不是很远,就算是以前还没有修水泥路,全是泥路的时候,辛良人走着去县城,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姥姥的坟前还是很干净,就像是有人定期来打扫过一样,辛良人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恰巧碰到陈楠在打扫,可陈楠在京都工作,趁着假期偶尔回来一次来行,哪能隔三差五就来打扫清理?

    将之前做好的蒸肉放在姥姥的坟前,辛良人跪下来,用手去摸姥姥碑上的字——

    王玉莲。

    这是姥姥的名字,姥姥说,她的名字,是姥爷给她取的。

    小的时候,姥姥家里穷不说,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三个弟弟。为了让那三个弟弟的日子能够好过点,姥姥的姐姐在十五的时候便嫁了人,而姥姥,也在五岁那年被送到家境稍微好点的人的家里,做童养媳。

    那户人家里有个大姥姥五岁的少年,那便是姥爷。

    姥姥说,遇见姥爷,是她一生中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事。

    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家道中落,姥姥便带着姥爷去了一处没有人烟的大山里,从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后来的衣食无忧,他们开心,快乐,从未吵架红过脸。

    辛良人没有见过姥爷,但每当姥姥讲起这些事的时候,她能从姥姥浑浊的眼睛里,看到满满的柔情……

    祭拜完姥姥,辛良人本打算和毕方离开,因为她之前和姥姥住的房子坏掉了。

    可路过陈楠家的时候,赫然发现,屋内居然亮着灯。

    陈楠不是说他在京都买了房子了么?而且他父母和他住在一起,既然如此,那么位于盐水村的老房子里,为什么会亮着灯?

    闹鬼了?

    “怎么了?”毕方问道。

    辛良人抿唇,秀眉微蹙,“你先去车上,我去那边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兴许看一眼就过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行,有事叫我。”

    陈楠的房子在盐水村算是极其不错的,不仅分上下两层,还有推拉式的玻璃门窗。现在看来,不算是多么稀奇的物件儿,可在**年前,这样的房子,已算豪宅。

    “笃笃——”

    夜深了,敲门声在夜色中显得极其空荡。

    辛良人大声问道,“陈楠,是你在家吗?”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听着,不像是陈楠。

    但,有一丢丢熟悉……

    打开门,辛良人进屋,然后径直上二楼。

    “怎么是你?”

    周晋叼着烟,笑,“貌似,很惊讶。”

    “这又不是你屋,跑这里来做什么?”

    “做好事,顺道儿留个名。”

    “什么意思?”

    “你,和Ko在一起对吧?”抖抖烟灰,周晋转而慢悠悠道,“其实你和谁在一起,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和白九。我知道你刚失去了你和白九的第一个孩子,旁的废话就不多说了,养好身体最重要,我来这里,只是相同你说些事情而已。”

    辛良人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和白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么白九,会站在哪一边吗?今天,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白九站你这边,一直都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九不是白家人,他要报答白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所以,不管怎样,他不会弃白家于不顾。”

    白九不是白家人?

    怎么可能!

    辛良人惊愕的看着周晋,一颗心,因为后者的话,颤抖的厉害。

    “白九自小就和白家人关系疏远,从小学起就开始住校,初中就开始打零工,不花白家一分钱。我和白九是发小,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没有告诉我缘由,我便没有再问。和他朋友多年,我其实多多少少猜到了,只是未言语。可两个月前,白九主动让我查他。”

    扭头,周晋看着辛良人,嘴角上扬,“知道白九为什么让我查他吗?”

    辛良人摇头,“不知道。”

    “为了找出未央鼎天。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你就是未央鼎天的人,要找未央鼎天的话,问你就是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查?因为白九他舍不得让你为难。他给了你绝对的自由,不管你是站在未央鼎天那边还是我们这边。”

    “你埋怨白九很多事都瞒着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是瞒着一件事比较容易,还是将一件事说出口容易。是,你遭遇不幸,处境艰难,对白家怀有憎恨,是应该的,可是你仔细想一想白九,他的处境,并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委屈,有白九在,那白九委屈的时候,你在吗?”

    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周记起身,“话,我就说这么多,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找白九对质,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也不怕。”

    “周晋。”

    “嗯?”

    “如果我回到白家的话,是不是会对白九不利?”

    想也未想,周晋便点头,“是。”

    “那我……”辛良人咬唇,她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要回到白家?”周晋耸肩,轻松道,“你为什么不想想回到白九的身边?明明,你不是白钰月,不是吗?”

    如果她不是白钰月的话,那么她就不能利用这一点去报复白家。

    所以,她要放下仇恨吗?

    看到辛良人沉默,周晋只是不痛不痒的加了一句,“人有的时候需要放弃,像白九,他就放弃了很多,为了你。”

    “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京都。”

    “可以带我一起吗?”

    “当然。”

    辛良人是真的想跟周晋走,她想白九了,特别特别想。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白九的付出,只是仇恨冲昏了她的头脑,有些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事后,她悔过,可那已是事后,再悔,也无济于事。

    还有她父亲的事,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白九不把这件事告诉她,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父亲,是她仅剩的亲人。她的母亲,她从未见过,也不能再见到了,而这个父亲,如果再晚一点知道,唯恐也见不到了。

    白九是怎么想的,辛良人是一点猜不透。

    希望,白九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了辛良人的话,毕方一直都在车里面等她,但到了最后,等来的,却是她要和周晋走。

    “我说了,我会送你回京都。”

    听了毕方的话,周晋笑的好不嚣张,“哈哈哈!怎么的?良人同我走,还需要得到你的允许?”

    “活腻了?”毕方语带不满。

    周晋昂头,“有点。”

    两人剑弩拔张,夹在中间的辛良人有些小尴尬,便扯了扯毕方的衣角,道,“毕方,我先回京都,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

    “良人,如果你这次真的要走,我不拦你,但之后我会用你不喜欢方式把你带走,哪怕是用绑的。”

    “既然如此,那日后我们若真到了刀剑相向那一天,千万不要心软。”

    “所以,你的答案,是我。”

    毕方曾问过辛良人,如果他和白九之间,只能活一个人,那么,想要谁死。

    一直到现在,辛良人都未说出答案。

    这个问题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可是对于毕方和白九来说,唯恐真有那么一天。不管辛良人有多么不愿意回答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其实答案早已很清楚明了的摆在面前,她想让白九活。

    当然,她也不愿让毕方死。

    可即便是这样的答案,毕方也不愿意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