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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书记,这要看你的了。w w . V  m)”韩宝来揭开头的雨衣,此刻雨停了,但是天乌云墨似的黑,乌云还在堆砌、叠加,排兵布阵。</p>

    张宏民书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韩宝来早有主意:“派预备役民兵拿铁锹,从水泥厂购买一千吨干粉水泥过来,用干水泥撒在大堤,一会儿水泥结构了。挖机会清掉公路的淤泥,挡波堤只要撒水泥,拍几锹行了。”</p>

    “好办法!好办法!”张书记、张将军等人赞不绝口,“宝来,你是怎么想出这些鬼点子来的?你这脑袋是跟我们的脑袋不一样?看似毫无办法,你硬是想出招来。”</p>

    韩宝来笑道:“我也是给逼的。我要是搞不成器,我要关禁闭的。你们不我。办法是给逼出来的。”</p>

    韩宝来的话,让几位长辈哈哈大笑。这种方法绝对管用,几十万预备役民兵开过来,每人领一把锹,扛一袋水泥,一锹一锹地将水泥泼泥水糊糊的大堤,正好吸掉了淤泥表面的水气,挖机再用挖斗顶一顶,大堤坚实多了。再把公路的淤泥铲堤顶,堤顶再撒几锹水泥,用挖斗砸一砸夯实了。挖机不但顺利开出工地,大堤也坚固多了。</p>

    接下来视察移民搬迁,韩宝来带着负责检查公安县的北闸垸,这是一个不错的城镇,现在人走楼空。最后一批还在装车,战士们帮着搬东西,忙得热火朝天,全身污垢。这家女主人陈红艳看韩宝来像个大人物,她向韩宝来打听:“公安县的工业园区、公安县交通局等政府机构以及新修的医院、学校,都在北闸垸内。要淹也不是一家的事,怎么可能都让它淹了呢?”</p>

    韩宝来说:“荆江大堤垮了,为了保荆州、保武汉,你们可要受委曲了。”</p>

    “她娘们知道啥?我们这边,谁都知道要保武汉,荆州和江陵不能倒,如果说水位大,肯定要炸我们这边。乡亲们讲闲话,也没听哪个说不公平,98年抗洪,我们这一辈人基本都经历过,是天灾,又不是人为。保大丢小,没什么怨言。”陈红艳丈夫邹云汉说得高大,深明大义。他关注,但是不担心,“转移是了。”此刻他连店铺内的柜台都拆了,电还没关闸,风扇还呼呼吹着;他光着身,吹着风扇,公安县的天气尚是燥热,空气水汽很浓,像是蒸汽似的。</p>

    “我看新闻报道,当天长江沙市站水位涨到28米,洪水这事离我们不遥远。我是昨晚进货的时候,听说我们这里是分洪区,大家热议怎么搬家。我愣不相信,还进了一次货,全好搬家的时候,矿泉水、啤酒、方便面,用去了大半。哪家超市要开几百千年?”邹云汉倒是看得很开。</p>

    “我听说,98年你们全县给淹没了?”</p>

    邹云汉回忆说:“最啊,我们这里是荆江分洪区最北端的北闸,现在已经建成了一个旅游风景区,除了进洪闸,‘九八抗洪预埋炸药现场’、‘朱总理发表重要讲话处’等都成为景点。周末时,景区内游客闹热得很呢,成群结队地说笑走过。这是历史的见证地,但并没有成为历史。半个月前,防汛干部到我们这里宣传过:‘今年发生大洪水的可能性很大’,应以防御‘98’长江特大洪水为目标,6月份,北闸这两年第一次有部队进驻。我知道他们的任务:荆江分洪区开启时,部队负责爆破北闸北面1.5公里外的拦淤堤,而北闸管理处则负责打开闸门。”</p>

    原来,荆江防汛管理局得到总局指示精神,便一直在为分洪的命运做准备,建起一道阻洪闸,成立了北闸管理处。这个机构的首要职责便是“对荆江分洪区、宛市扩大分洪区、虎西预备蓄洪区和人民大垸分洪区的分洪转移安置工程实行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统一管理、统一调度”。</p>

    韩宝来借邹云汉家的摩托车,他在镇骑行了一圈,下到各村庄去看了一眼,看去满目疮痍,这些地方也并不富裕,盖楼的不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是分洪区,等着分洪搬迁。国家一声令下,补助款下来了,他们一窝蜂搬到移民新区去了。</p>

    韩宝来跟着这家人进了县城移民新区,政府匆匆忙忙征用了房地产楼盘盖的楼,有的还安排到别的县城,甚至荆州市区。</p>

    公安县人很为他们的发展自豪。在一个外地人看来,他们活得实在再平常不过。这个县城似乎全无牺牲者的颓废,反倒发展成了一个非常正常的、消费水平甚至高过一般县城的城镇。街道路虎、宝马这样的好车并不罕见。</p>

    邹云汉颇为自豪地向韩宝来介绍,“公安县人消费观念较超前,会挣钱,也会花钱,不像景德镇,那么有钱的大老板,穿得特别朴素,车子也一般,财富都藏在家里。”他也顺道点评了下武汉,“你们武汉的排水系统做得不好,年年看海,公安县从来不淹。”邹云汉把韩宝来当成武汉来的记者了。</p>

    “可是武汉肯定没事,要是保不住了,先淹的不还是公安县?”韩宝来意味深长地问。他答是啊,然后沉默。</p>

    邹云汉一家是拿了国家的补贴款,他是自筹建房,他现在可以安安心心搬进县城的花城小区;韩宝来与邹云汉一家挥手告别,他意外地发现还有人开着人货车在卖花。现在雨停了,他搬下几盆花摆在架子面,这花养得不错。有开得红艳的玫瑰,有翠绿的芦荟,有台湾富贵竹等等。</p>

    韩宝来想跟他攀谈,他特地买了一盆他喜欢的水仙。这盆水仙叶片厚实,叶色鲜绿,挺拔有劲,花开了几朵,有淡雅的清香;块茎像白玉石一般圆润。江楚瑶讥笑他:“此水仙,非彼水仙。”韩宝来猛省,他差点忘记阮水仙了。韩宝来打死也不承认:“不错啊,你认识这是水仙。老板,贵姓?这盆水仙,我买了。”</p>

    “免贵姓张,名浩辉。你们不像是移民——”</p>

    “不是,不是,我们是采访报道移民的,将群众的困难收集起来,报国家,供面制定政策用。”</p>

    “不用了。有啥子困难?我家要是移民,我马移。移民多好,白拣一套房。”张浩辉还羡慕人家呢。</p>

    花卉市场的90后老板张浩辉则向韩宝来抱怨生意难做,他的大主顾本来是生意人和官员,现在消费能力明显下降,“生意差了很多。现在买我花的都是移民的群众了。他们搬了新家,想买花装饰一下。”</p>

    张浩辉说,这个月9号,他刚从广州赶回来,因为听说家里下雨,没敢进货。他的种植基地在江边的田里,雨水一下,恐怕会有内涝。等几天天晴水干,他决定再去趟广州进货。</p>

    “我原以为我们这边江水没涨,应该不会分洪。哪知道——唉!”张浩辉说,他没想到真的要分洪,他也没什么办法。“店里的货大概只来得及运走三分之一,基地的田肯定没了,损失大概三四十万,我这几年等于白干。”</p>

    韩宝来叫他赶紧跟县里联系,把他的损失报一报。张浩辉听韩宝来说,地里损失国家也补,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再三不收韩宝来钱,要送韩宝来一盆水仙。江楚瑶笑道:“这真应验了,你的水仙是白得来的。”</p>

    这段时间县委县政府大小干部都在忙着防洪。韩宝来根据导航来到了玉湖湖口闸,负责分洪的毛家港水管所所长彭涛一脸疲惫。</p>

    彭涛所长毕竟是公职人员,他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你——你是国家防讯心前线总指挥韩宝来同志吧?”</p>

    韩宝来也不隐瞒,他实话实说:“彭所长好眼力,我是韩宝来,我是调研一下,你们湖口闸的基本情况。”</p>

    彭涛说:“前段时间,章庄铺镇白浪湖全线超警戒水位0.4米,一段650米长的干堤出现25处清水漏洞险情,跟我们协防的责任人是镇里的陈伯箫书记,我俩一直坚守在充斥死鱼腥味的湖边,无论是险情还是问询险情的人都让我俩不胜其扰。我们所在的乡镇幸运地处于安全区,可脸的愁闷却是只增不减。天天降雨令人忧心忡忡啊。而另一边,武汉的亲友违背了防汛期间少联系的原则,频繁致电,要求我赶紧请长假离开,公安要泄洪的,不安全。来了,那是陈书记,他刚刚到白浪湖堤坝巡了一圈回来。我也接着去巡逻。我俩是接力赛。还有两组年轻干部,他们值晚班,值白班的时间要长两个钟。”</p>

    韩宝来深有感触地说:“好!有你们这样给力的干部,抗洪不成功,那是老天爷不长眼!”</p>

    “老天爷本来没长眼嘛!”陈伯箫书记是一个快五十的老干部,头秃得发油光了,一对鱼泡眼,满是血丝,显然是睡眠不足,或是最近风寒湿气侵袭造成的。</p>

    “老陈,你女儿家搬好没有?”</p>

    “刚打了电话,最后一个搬的,还说碰到了那个遭千刀杀的韩宝来。年年轻轻,做事不经头脑。四十万人,一天移民,盘古开天地也没经历过。劳民伤财啊。央派这么一个卵子没长毛的家伙来主持治水,无厘头说一句话,搞死多少人?”</p>

    彭所长赶紧扯陈书记的衣角,陈书记以为他是新闻记者,愤愤地对韩宝来说:“大记者,你把我的话电视,我也不怕。毁我家园,其心可诛!”</p>

    韩宝来傻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彭所长指着韩宝来要说出他的身份,韩宝来用眼神止住他,陈书记还继续吐糟:“把洪水引来我们公安,也救不了大武汉啊。98年怎么样?大武汉还不是淹了吗?害人不利己嘛。”</p>

    韩宝来却是不怕死的:“陈书记,我跟你打个赌。要是保不住大武汉,我给你磕三个响头,放一百万子鞭炮给你陪罪。要是保住大武汉——”</p>

    “我陈伯箫给你磕三个响头,给你放一百万子鞭炮!”</p>

    韩宝来面皮一虎,阴恻恻地说:“拉勾。”</p>

    “别拉——”彭所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陈伯箫也是气血质的性格,加心头有气,他历来不把记者放在心头,还是一个毛头小伙,气全撒在这个小伙身,气鼓鼓地跟眼前这个“记者”拉了勾。</p>

    韩宝来说了一声告辞,拂袖而去,其实他心头矛盾重重,他一百遍反思自己,究竟做得对不对?他头脑一百万亿次运算,给出的答案,非泄洪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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