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子楠一直忙碌的动作骤然僵住，他静静站在那，好半晌才能抬起头来面对陆沁安。 </p>
眸微扬起，这么看着她。</p>
许久，才终于能说出两个字。</p>
“抱歉。”</p>
听见这句话的刹那，陆沁安眼泪“唰”的一下便开始往下落。</p>
她嘴唇哆嗦着，分明想说什么，可总是说不出口。</p>
只小心翼翼将手重新握紧。</p>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是我没有照顾好他。”</p>
她明明那样小心翼翼的，明明一直仔细照料着的。</p>
怎么会突然没有了呢。</p>
褚子楠实在看不过去，只小声劝，“医生说并非因为外力。”</p>
“这个孩子，怕是注定保不住的。”</p>
她前些日子才动过手术，之前检查的时候一切看起来还好。</p>
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变大。</p>
孕早期之后，她每天嗜睡犯困，只当是这次怀孕反应大些。</p>
可没料想……原是流产的前兆。</p>
“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如果我再小心一定，如果我直接去医院养胎，是不是不会……”</p>
褚子楠脸色严肃，“安安，这不是你的错。”</p>
孩子没了她任何人都要难过。</p>
褚子楠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低声开口，“只是他来的不是时候。”</p>
“再过些日子，你将身体调养好，跟老四商量着，还有机会的。”</p>
陆沁安摇头。</p>
“没有时间了……”</p>
她谁都要清楚。</p>
嘴唇蠕动了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p>
“抱抱病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他恐怕……等不了那么久。”</p>
陆沁安只知道抱抱病了。</p>
到现下她仍旧不知抱抱昨天被人袭击的事，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抱抱，现在正在跟死神搏斗。</p>
好半晌，褚子楠只能轻声叹息。</p>
“先吃点东西吧，待会精神好一点，我送你回去。”</p>
陆沁安接过碗筷，却许久没有动手。</p>
只一直低着头，垂落的发将她所有神情都遮掩住，再看不出情绪。</p>
等了一会，褚子楠欲言又止的，可最终还是转身离开。</p>
病房门被轻声关。</p>
陆沁安端着碗，瞧着里头清香四溢的饺子，终于拿了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颗。</p>
嘴里塞了东西，仿佛心没有那么疼呢。</p>
可她总是想……</p>
想那个孩子，那个来的突然、也走的突然的孩子。</p>
……</p>
一直到下午，医生检查过后，算是允许陆沁安出院。</p>
她小产之后身体仍虚弱，褚子楠扶着她了车，一路往市区开。</p>
隔着后视镜，褚子楠偶尔总还会往旁边看一眼，瞧着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p>
看了看手机。</p>
“待会先去医院还是回顾宅，欢欢想看看你。”</p>
林清欢是知道这件事的。</p>
事实，褚子楠在陆沁安的事情从来不敢对她有任何隐瞒。</p>
那只母老虎，别的事都能忍，甚至于前些日子有人将他跟一名模特捆绑了热搜，林清欢也是不闻不问的。</p>
可真要扯陆沁安。</p>
还是小产这样大的事……</p>
褚子楠自是一五一十都说了。</p>
可耳边只有一声轻轻的“哦”，陆沁安将脸别开，一直看着窗外。</p>
听他提起医院，秀气的眉蹙拢，脸又浮现出些许担忧。</p>
“抱抱现在怎么样呢？”</p>
褚子楠摇头，“不太好来着……要不，去医院看看？”</p>
原本，顾重深也是要他将人接到医院的。</p>
可陆沁安最终还是摇摇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p>
“我这样，他看了怕是要担心……先回去吧，明天再过去一趟。”</p>
“好。”</p>
褚子楠终于还是没办法责怪她，只跟顾重深提了，说她身体不舒服，暂时去不了。</p>
那边也没说什么，沉默一直都是顾重深的代言词。</p>
……</p>
车子一路驶回顾园。</p>
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斜阳落在那，大半的天色都是绯色的。</p>
陆沁安下了车，正好旁边也有一辆车停下。</p>
林清欢着急跑过来，直接抱住她。</p>
只轻轻拥着那不住颤抖的身躯。</p>
声音落在她耳边。</p>
“没事的，还会再有的，嗯？”</p>
“不许胡思乱想，不许太过伤心，听见没。”</p>
陆沁安想点头，可心里实在太疼太疼了。</p>
她甚至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不敢去思考之后要怎么办。</p>
四叔还不知道她怀了，更不知道她怀了又没保住的事。</p>
他那样的想让她怀孕。</p>
那样的想救抱抱。</p>
那样的……期盼再一个孩子。</p>
苦苦压抑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陆沁安埋首在林清欢肩头，放声大哭。</p>
她没想过会失去宝宝的。</p>
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p>
到现在，她才真正无法面对四叔……</p>
“好了，外头天凉，先进去吧。”</p>
哭了好一阵。</p>
褚子楠终于开口劝，把陪着哭的林清欢扯开，让她陪着陆沁安进去。</p>
顾园很安静。</p>
老爷子去世之后，老太太遣散了不少佣人，只留了几个熟识的。</p>
许是进来的时候有声音，陆沁安刚踏入玄关，不远处的楼梯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p>
紧接着是一道脆生生的音。</p>
“妈咪！”</p>
小肉团子惊呼一声，没有犹豫的朝陆沁安跑过去。</p>
手还沾了颜料，可哪顾的那许多，直接抱着陆沁安，抬起头。</p>
“你可回来了哦……家里都没有人。”</p>
从昨晚到现在，奶奶跟爸爸都没有回来。</p>
她想去看哥哥，爸爸也不许，说要等明天。</p>
小肉团子有些无奈的轻声叹息，抓着陆沁安的手摇晃了几下，“可好，妈咪回来陪吃吃了。”</p>
“不然吃吃今晚可又要睡不着……”</p>
陆沁安缓缓抱着她，瞧着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模样，眼眶一下又红了。</p>
独独她这样最好，什么也不知道。</p>
独独的……没有烦恼。</p>
“妈咪，你怎么了？”</p>
可小肉团子对陆沁安总归是了解的，当下眨巴着眼睛，小手胡乱抬起来，想去抹她的眼泪。</p>
“你别哭啊……”</p>
“呜呜，干妈，我妈咪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了她……手好凉，身子也凉。”</p>
林清欢张张嘴想解释，却不知对一个几岁的孩子要如何开口。</p>
可小肉团子问不到答案，一下子便更着急。</p>
想了想，忽然记起了什么。</p>
小脸立刻皱了起来。</p>
“是不是弟弟？”</p>
“是弟弟不乖对不对？吃吃帮妈咪教训他哦，还这么小敢不听话，以后长大了吃吃要揍他的。”</p>
她嘟着唇，冲着陆沁安的肚子挥舞了下拳头，凶巴巴的小模样。</p>
若是以往，陆沁安该是要发笑的。</p>
可此刻她只是愣愣的站在那，像个傻子一样。</p>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p>
饶是吃吃再迟钝，也逐渐发觉了不对。</p>
她眨巴了下眸，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泛起些细细的光亮，很快又黯淡下去。</p>
林清欢跟褚子楠都没有说话，只将东西放下，在一边说着什么。</p>
而陆沁安。</p>
则努力克制住情绪，缓缓的握住那双小手。</p>
声音哑哑的，却努力变得温柔。</p>
“弟弟……”</p>
“走了。”</p>
什么？</p>
小肉团子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呢？</p>
陆沁安抽噎了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p>
她眼睛里分明泛着泪光，却依旧那样认真。</p>
只是说出来的声音，哑的不像话。</p>
“是……不会出生了。”</p>
“弟弟跟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到，他觉着天更好玩一些，觉着妈咪的肚子里黑漆漆的住着害怕，又回去了。”</p>
“去天了吗？”</p>
吃吃讷讷的追问。</p>
陆沁安忍着泪，“嗯”了一声。</p>
“可天……可奶奶告诉吃吃，去天的人再也不能跟吃吃见面。爷爷是去了天，你们都告诉吃吃，爷爷不会再回来了，吃吃永远也见不到了爷爷了不是吗？”</p>
“要是弟弟也去找爷爷……那吃吃也再也见不到他了啊！”</p>
她才不要这样！</p>
小肉团子不明白那些道理，只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弟弟，现在抛弃她，离她而去了。</p>
一下子，脸的笑容迅速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失落和悲伤。</p>
“妈咪，你跟弟弟好好说说，说吃吃不会骂他也不会揍他的。”</p>
“吃吃会对他好的！”</p>
她认真的举起手，表示自己一定会当一名好姐姐。</p>
像月月姐姐对她那样，带弟弟玩，把玩具分享给他，还可以带他爬树、游泳……</p>
可陆沁安始终不答应。</p>
任凭她怎么摇晃着她的手臂，是不肯应。</p>
吃吃失望的厉害，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啪嗒”一下掉在地。</p>
陆沁安咬紧唇，鼻尖酸的厉害。</p>
她只能抱着那小小的身躯，一再安抚。</p>
“对不起……都是妈咪不好。”</p>
“是妈咪没有福分，没留下你的哥哥……现在连弟弟也……”</p>
她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一天。</p>
身体分明是不一样的疼痛，可心脏的窒息感却是一样的。</p>
面前的一切都是灰白的，像是天塌了下来。</p>
“都是我不好……”</p>
她喃喃自语，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下。</p>
吃吃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扶着她，扬声喊林清欢。</p>
“干妈，快过来看看妈咪！”</p>
林清欢哪还顾的其他，直接冲了过来。</p>
仔细查看过陆沁安的情况，脸色阴沉。</p>
“干妈，我妈咪到底怎么了？”</p>
“吃吃给爸爸打电话，每次爸爸陪妈咪，她会好起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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