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薇这次回国，是为了顾以尘。
但此时在阳光下看着民政局三个字横在眼前，她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视线中周岑穿着黑色西装走在前面，脊背笔直。她又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要去领证，还是和，这个人！
注意到她的迟疑，他转过身，不知是不是顾以薇看错了，她竟然从他嘴角看出一丝玩味。
“还要考虑吗？”
“……”
“我可以等。”
她不语，看了看门口三三两两成群结对的人群，立马踩着高跟鞋快步跟上了他的脚步，用行动回答了他。
他能等，顾以尘待在那种地方可等不了。
周岑看了她一眼，敛下了眸子里的神色，走进了民政局。
“麻烦两位，往中间靠一靠。”
拍证件照的时候摄像大哥一喊，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周岑站在原地，站姿笔直，顾以薇则恨不得躲他老远，整个人都快跳出屏幕了。
她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板着脸往周岑的位置靠了靠。
“再近点，姑娘。”
“……”
她瞪了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大哥，又踱了两步，愈发靠近周岑。随着距离的贴近，他身上淡淡的清凉味道，越发明显。
“不是我多问一句啊，两位是自愿结婚吗？”
来民政局办证的小两口，哪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奋不顾身投入婚姻的活死人墓的……就算不腻腻歪歪的，也都欢天喜地的。
今天这对可好，长得都那么好看，男方一眼看过去更是让他这个大叔都多看好几眼，只是现在一个冷着脸，一个苦着脸，实在是不像要结婚的。
话是这么说，他这声调侃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只是话音刚落，有人却并未把这句话当作玩笑。
周岑长臂一揽，勾住了顾以薇的肩膀，两人之间顿时没了距离。
铺面的都是他的气息与温度，顾以薇愕然的看向他，发现他依旧冷着脸，
“拍吧。”
“……”
在场的本来就都注视着两人，现在更是无不被这个人吸引视线，看起了全程的热闹。
不过总的来说，领证的过程是极其和睦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周岑拽着顾以薇走流程，而她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真傻，全程都是问号脸的状态。
直到出了民政局坐回到车里，顾以薇才拿起手里的红本本，仔细端详，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
证件照上的两个人挨得极近，她因为当时的表情问题，隐隐可见脸上的梨涡。而身边相貌精致额周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却少了太多平日里的寒意。
她这算是……结婚了。
和自己从小到大无比崇拜，无比护着的……孩子。
“这么好奇？”
低沉的声音蓦然想起，顾以薇才把视线从结婚证上移开，反应过来他在嘲讽自己，她不语。
周岑并不在意，从车门另一侧上了车，坐在了她旁边。
似乎是为了自己刚才的表现想找补回来点什么，顾以薇垂着头开口，
“第一回，没什么经验很正常啊。”
“……”
“下回就好了。”
周岑一直没说话，听她说了这句话才悠悠转过头，挑眉看着她，
“下回？”
她还想有下回？
顾以薇没发现周岑神色的异样，觉得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毛病。
“反正你的要求我都办到了。”
“所以呢？”
她怔然，随及七手八脚的拿出了随身包里的合同，
“条约上写的明明白白，现在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
她杏眸圆睁，怕他抵赖而据理力争的样子很是可爱。
周岑不语，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方向盘，样子气定神闲。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她说的更为直白，言语里带着着急。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稍微转了下头，然后微微俯身靠近。
“真的都办到了吗？”
顾以薇往后缩了缩，说话的语气尽量维持着理直气壮，
“你最好说到做到。”
“合约第九条。”
“……”
他看她，她沉默。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他终于往后退了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送你回去。”
“……”
顾以薇一路上都没再提顾以尘的事，倒不是因为考虑到周岑的心情，只是觉得他“提了醒”之后，她求他的事格外不好开口。
周岑也没说话，沉寂了一路。
到了旅馆门口之后她下车他关门，然后调转车头离开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她捏着包里多出来的合约和结婚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旅馆。
而开车离开的周岑，在她下车之后就把塞进收纳盒内的结婚证重新拿了出来，摆在了开车时视线所及的地方。
就那样一边看着路，一边看着余光中的那本结婚证书。
车窗玻璃映出的眸色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笑意与欣悦。
一路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周岑下车的时候，看到了早在停车场门口候着的封沅。
“老板您去哪了？”
“……”
周岑不语，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合适，不由低头懊恼，
“今天您还有部门会议……”
“嗯，我知道。”
“……”
他的回答带着些许敷衍的意味，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出了停车场。
封沅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措。
今天是第一次，别人问起时她不知道老板去了哪，她问过徐灿，但他只是笑面虎的样子，半个字都不愿意多透露，这种感觉令她越发难受，这许多年来，老板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他所有的行程甚至是休息的时间，都是她参与安排的，可现在……
却陡然间变了。
回到办公室的周岑，终于把小心翼翼揣了一路的结婚证书拿了出来，墨色的眸子看着上面排列着的两个名字，越发觉得顺眼。
照片上顾以薇脸上有着一点笑意，他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周岑觉得，现在有些不真实。
他不敢相信，祈盼了许多年的事，在今天，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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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报导称周氏总经理挪用私吞一案有了最新进展，相关人员称顾总虽自行处理过公共款项，但用途都归公司案件所用，且事后还自行补贴归还，并未造成公司财务的严重损失，应考虑从轻处理。
消息一出自然有人质疑，为什么非要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才有人说话，也有人说这并不能改变顾总经理触犯刑法的罪责，对案件并无影响。
顾以薇自从知道这件事，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起码，现在有了些希望。
她的让步与妥协，并非毫无用处毫无效果。
季芳菲来旅馆找她的时候，她正想着去看看顾以尘，身处那样的环境与心态，如果再熬下去，她不敢设想会有什么后果。
“小薇！恭喜你！”
她一打开门就听见季芳菲的一阵欢呼，显然把她吓得不轻。
“恭喜什么……”
“你没看新闻啊，以尘哥要出来了啊！”
顾以薇笑了笑，因为季芳菲的乐观心态而无奈，
“只是说案件有了新进展，出不出来还是要再观察吧。”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
她不语，只是由衷的觉得她这回国之后越来越傻的气质绝对是被这个小妮子传染的。
此时看她穿着蓝色及膝的短裙，妆容精致的样子，顾以薇忍不住调侃，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额，这个，你让我进去说。”
她大步走进了房间，看着里面少女心的装扮，一边靠近沙发一边调侃，
“你这地真不像三十的女人住的地方。”
顾以薇在他身后嘭一声关上房门，她自动理解成她这是在夸她，所以她不生气，
“少女心长生不老，你这种老年人不会懂的。”
“……”
季芳菲抱起沙发上的抱枕，怨念的看着她。在她们这个岁数，“老年人”三个字，无疑是死穴。
顾以薇因为她的表情嗤笑，从小型冰箱里拿了瓶饮料递给她，
“说吧，婚礼准备的怎么样，让我这个群众高兴高兴。”
季芳菲闻言，开始维持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顾以薇就是不说话。
她被她盯得发毛，开始回瞪，
“说话，别卖关子。”
季芳菲扭头，把随身拿过来的请柬塞到了她手里，
“三天后。”
“这么快！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嘛，我好不容易嫁出去了。”
一说惊喜这件事，顾以薇自然而然联想到惊吓，一说惊吓，她就偷偷瞥了一眼角落里她和周岑领的还热乎着的结婚证。
“所以今天来找你，还是因为……喏~”
“这什么？”
“你来当我伴娘。”
顾以薇怔然，看着季芳菲的样子，不语。
当伴娘应该是每对闺蜜从小到大对于对方最美好的祝愿，她想看她找到后半生的归宿，想看她穿着纯白婚纱的样子，更想陪她一起经历，最重要的时候。
小时候，她对她有过这样的许诺，大学时觉得这些幼稚老套，可直到现在长大了，竟彻底兑现了。
“好哇。”
她朗声开口，心里安稳了许多。
季芳菲临走前说伴娘服什么的她明天找人送来，顾以薇就打趣她说找个伴娘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非要今天跑来一趟。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季芳菲却并未当玩笑话听，一脸正经的跟她说当她的伴娘这件事，她一定要亲口告诉她。
这句话，倒是平白无故把顾以薇弄的挺感动。
季芳菲走后，她也立刻准备出门，不敢耽搁去看顾以尘的行程。
看守所内，顾以尘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个偏僻的牢房了，她已经能像正常探望一样，在灯光明亮的地方，面对面的说话。
顾以尘被带出来的时候，顾以薇越发明显的看到他的憔悴，下巴上起了细密的胡茬，一双桃花眼也没了往日的光亮，显得昏昏暗暗的，眼下有着浓重的眼袋，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睡的安稳了。
她看向他时，努力笑了笑，直到他坐在她对面，她才急着拿起对讲电话，
“哥，你都听说了吧！”
“……”
“我都说你会没事的。”
她的欣喜像是一块石头浸入了死海里，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顾以尘坐在她对面，怔怔的看着她。
“哥……你怎么了……”
“你答应了他什么？”
他的话，更像是质问与责备，顾以薇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是最好的吗？像现在这样，有什么……
“以薇，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哥，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
她有了些怒意，不想看到顾以尘如此颓然的样子，这样的他与以前，太不一样了。
“反正，我会接你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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