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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新人与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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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落叶啊。不用担心。”

    黑狗窝在浴盆里,脑袋靠在满盆泡沫的边缘,懒洋洋地说:“虽然已经离职,但再怎么说她从前也是萌主的近卫,就连小猫猫都要老老实实地叫她一声前辈,如果她不知道这件事里的隐情,我才会觉得奇怪。”

    “护卫,她?”石头惊讶地抬了抬眉头。

    “看上去你很惊讶。不过当然的,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在一家普通的糖果店里,会藏着从前赫赫有名的人物。”

    从小镇离开,回到废弃街区,石头才终于想起先前与落叶发生的对话里,某件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的事。

    小萝卜将要配合石头进行的调查,是只有除他们外的萌主与黑狗才知道的秘密,但现在知道了落叶的身份,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萌主的护卫,是要比队长更高一层,仅次于萌主本人的存在,无论是权限还是其他什么,都一应如此。用黑狗的话说,她们在职时甚至可以作为与一些二流阵营领主平等谈话的使者,即使离职,护卫们也都还保留着“兽耳萌”最高的知情权。

    此次间谍事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大概落叶很自然的就掌握到了里面的隐情。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对你的事感兴趣。”黑狗的脑袋从盆沿漂到正中心,“呀,这可很让我伤脑筋,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人当成不负责任的‘指引’。”

    “来,说说看,她都跟你讲了什么,或许有些东西你想不通,算不上亡羊补牢,我也多少看看你已经到了哪一步。”它咧咧嘴,“老乡。”

    “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石头靠到床头,想到落叶和他在糖果店里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抬起了脸。

    许久后,他缓缓开口:“落叶她……让我思考了三个问题。”

    夜已经渐渐深了,有枭鸣从铁栅编织成的窗外传来。这里是一处校舍改造成的暗室,作为“学生会”对会长意志坚定执行的象征,任何一处校区都紧紧只设有保留了紧闭功能的监牢,而没有任何不符合“规章”的行刑工具。

    学校,遍布永恒国度的几乎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是边缘的荒野,还是繁华的城市,但凡不是绝对敌对的势力,其领土范围内一定有学生会成员的身影。

    “学生会”并非徒有其名的虚设机构,而是维持学校秩序货真价实存在的组织,但近乎垄断一般控制了“教育”这一要害关节,作为非参战人员的原住民与一些没有能力战斗的低领“超规则者”收容所一般,他们的口碑甚至并不算坏。

    但男孩想到从姐姐那里接触到的讯息,对这所谓的“口碑”嗤之以鼻。

    坐在对面的龙听到他的动静,轻轻扶好从鼻梁微微滑落的镜框,转过头,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严肃表情。

    “如何,‘司空’的情况已经不用再进行复述,对我们的提议,你是否同意呢?”

    男孩稚嫩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就是“司空”领主失踪的幼弟,与姐姐不同,他没有任何“超规则”的地方。

    “司空”是汇聚了武器工匠所组成的阵营,领主,也就是他的姐姐所拥有的“超规则”可以感知和控制极为稀贵的金属,在永恒国度中,那些最顶尖的存在“英雄”所持有的武器,大半都是出自姐姐与阵营中那些优秀工匠之手。

    作为拥有这样可怕人脉的领主,她的弟弟自然也被有心的人关注,人们都在猜测,这位对外宣称不具备“超规则”的男孩,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力量。

    知道真相的只有寥寥数人,并且都是姐姐最坚定的盟友,所以消息的泄露只可能是因为巧合,而这巧合走漏的风声,又巧合的,落入了与“司空”完全没有任何利益牵涉的“学生会”当中。

    “学生会”之所以会获得那些“口碑”,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们从不定制武器,从最低级的成员,到拥有“英雄”称号的会长,所有人都没有向外界所求,甚至内部都没有过开发武器的前例。

    这样与最大的武器商保持了足够距离的顶尖阵营,知道了“司空”领主的“超规则”,必须经由其同胞兄弟的身体,才能发挥出来的事实。

    是的,男孩没有“超规则”却也来到了永恒国度,原本就是因为,他是姐姐“超规则”的条件本身。

    被虏获到这里的原因,是预谋依旧还是偶然而为,男孩不得而知,但他从眼前这个戴眼镜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里,大概猜到了“学生会”的目的。

    不,或许这就是他想要让自己知道的,只有知道了这些,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男孩沉默下来,眼神飘向桌台上的烛光。

    他不怕审讯,不怕逼供,原本,他和姐姐从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原本就是作为被饲育着等待死亡的囚徒,没有所谓人道,没有所谓同情,他从记事起就与惨叫和濒死的痛苦为邻。

    这并不是眼前可以用得上的资本,虽然从姐弟操控监牢的铁栏令那个生活了不知多久的地方血流成河后,来到这片天地广袤自由且精彩的世界,两人看到了太多从前无法想象的光景。

    可她们说到底,也只是与冰冷和阴暗为伍,全然不知看似无限光明的世界里,其实有远比那些可怕的东西。

    人心,诡计,巨大的,可以预见的无法控制的混乱。

    从这样扭曲的洪流中,他和姐姐又能做什么呢?人脉?只是名为“恩义”的虚荣和利益纠缠在一起的螺旋罢了。

    但,总还是要相信一些东西,比如虽然同样是“恩义”,却与那些虚无的东西绝不相同的东西。

    他想起那位看上去是妹妹,实际上或许是个老奶奶也说不定的,总让他叫她姐姐的人,弯月一样的眼睛里,是与这片广袤天地一样温柔明亮的光。

    这是老手之间需要决断的事,但作为“战争”的新人,他可以做些什么,他必须做些什么,或许已经在心里得到了答案。

    “好,我同意配合你之前说的那些。”男孩直视着那双藏在烛火下的眼睛,他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

    龙反而沉默下来。就像男孩看不清他一样,这一刻,他也仅仅是听出男孩的声音里包涵了其他的情感,却不知道这份情感是什么,来自何处。

    他点点头,起身离开。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不是那种内心纤细的敏感脆弱型死宅,一手察言观色的本领全靠作画研究?这可真是看走眼了。不过……在永恒国度搞动画,少年我不得不说你很有想法啊哈哈哈哈!”

    黑狗笑得乐不可支,裹着毛巾在床上抽搐打滚,石头满脸黑线,总感觉它话里有什么刺到了他的自尊,憋了半天终于才对越笑越停不下来的那个家伙回击:“什么叫内心纤细的敏感脆弱型……快给我向受伤的死宅们道歉啊,你个理工科死宅!”

    “喂,工科宅男可是站在定点的高端宅,放尊重点!”

    即使这样黑狗义正言辞的形象也只维持了一瞬间,下一刻它又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大笑。

    过了很久,它才四脚朝天地翻过身,晾着还有些潮湿的爪子:“不愧是落叶,‘即使与从前的一切再无相关,可那些曾经历过的事真的毫无意义了么’,这样直命中心的话我可总结不出来啊。”

    “哎呀,真羡慕你,为什么教给我这些的,偏偏是一个只会每天搬着马扎聊闲天的糟老头子呢?”黑狗感慨地说,然后又问,“那,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其实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里面。”石头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上那只不知道在用什么原理进行工作的电灯泡,“虽然也是不能短时间搞懂的东西,大概是让我想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

    “新人能依靠的手段只有从前经历造就出来的一技之长,还有‘超规则’这两样东西,但到现在为止,我的‘超规则’还处在正体不明的阶段,仅仅是碰巧摸索到一些发动的窍门,用法什么的,还都是完全不着边际的事。”

    黑狗听到这里,再次不忿地点点头:“那是当然的啊!明明可以用‘画’来解释的东西,偏偏却不是‘画’,这种不讲道理的‘超规则’……”它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这种奇怪的‘超规则’,确实是现阶段没办法依靠的东西。”

    “但至少能帮忙解决缺少‘具象化’素材的燃眉之急不是?”黑狗咧咧嘴,跟石头相视一笑,然后它翻起身低头,仔细从毛巾上蹭着爪缝里残留的水渍,继续问,“第三个呢?”

    从仓库隔离出来,空间狭小又热闹个不停的卧室里忽然陷入安静。黑狗久久都没得到回应,不禁扭脸看过去,却发现身边的石头不知为何,映着灯光的眼睛失神起来。

    终于,石头讷讷地开口,黑狗两只尖尖的耳朵跳动一样支棱一下,它叼起毛巾挂在床头,沉默地卧到石头身边,到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一夜无话,极东的方向连黎明的曙光都还未出现,外面有受惊的狗叫声,接着整座废弃街区似乎都被惊醒,石头来到永恒国度的第第五个早晨,就在这不安宁的吠叫与急促的敲门声中悄然而来。</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