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三十章仍未明白与早该想到的事(中)

    <Td></Td></TABLE>

    “黑狗,昨晚说过的,第三个问题……你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了么?”石头轻声问。

    站在他身侧黑狗没有回答,而正是这份沉默,或许已经让石头明白了它要说的东西。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可他们之间的默契却像存在了很长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样,石头没有再犹豫,他向前踏出一步,敲响了刑室厚重,似要将一切不予见人之事锁在其中的门。

    很快,随着粗壮的木轴与门枕石发出来绵长的“嘎吱”声,浮萍将门打开,幽深的通道像巨兽张开黑色的口。

    “已经有结果了么?”

    黑狗来到展馆的时候,石头正在进行最后的核对,他面前的纸张卷宗整齐地罗列在一起,与昨天胡乱堆积的模样全然不同。小萝卜站在石头身后,沉默地低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有。”石头恰好看完了手中最后那份记录,他抬起头,眼里闪着炯炯的神采,“不过,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有一个至今仍未暴露的间谍。”

    他将桌面最外层的一摞羊皮纸推到黑狗面前:“而且,这个间谍在一年多前的那件事里,帮助折露错开了审查。”

    “嗯?”

    黑狗跳到椅子上,看着那些顺着清晰的思路,仿佛要展现给它某种掩藏起来的事实一般排列在一起的文字。

    “那家伙?”浮萍丧气地挥摆着手臂,背影里透露着彻夜未眠的疲惫,“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肯说,但是情况稍微好转一些,至少不再对我们的手段无动于衷。”

    “即使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帮忙了。”她无奈地耸耸肩,“再这样下去,恐怕到萌主与那些家伙胜负分晓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刑室深处依旧染着死亡般宁静的颜色,窗口开在背阴的方向,水面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寒冷的光线,“伪装者”悬吊在池水里,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蒙童孩童一样呆滞地抬起脸来。

    石头的目光与那双眼睛对视,垂在身边的右手尾指微微抽动,心里泛起疑惑的情绪。

    “那两名助手呢?她们不在?”石头坐进牢门正对着的桌子后面,接过黑狗递来的纸笔,有意无意地问。

    “还在休息呢,毕竟从她们调职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执行真正的‘情报工作’,不太习惯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浮萍站到他旁侧,做出“请”的手势,石头点点头,看向神情憔悴的“伪装者”,提出了今天第一个问题。

    “这、这是!”黑狗惊异地叫出声来。

    石头点点头,又将身前最后两份文件交到它面前,黑狗迫不及待地翻动着,每当看到被石头标记出来的段落,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所传达给它的讯息,大脑里就会掀起一片波澜。

    以关于折露事发后的观察报告为发端,蛛网一样盘错复杂又有迹可循的事件被串联在了一起,那一根根细丝般的线索不易察觉,但却通向某个唯一合理的解释。

    一年多前的那次间谍事件后不久,“学生会”借着永恒国度定期的领土战争,又一次向“兽耳萌”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由于弱点已经被暴露出来,加上与“学生会”结盟的阵营也趁火打劫,“兽耳萌”在那次战争里即使极力地进行防守,最后还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

    最后那份文件上就是领土战中牺牲的兽娘名单,虽然只有三人,但她们的名字都曾出现在对折露的观察报告里。

    而这三人在报告中出现的时机,正是报告中仅有的几处“修改过”的地方。

    没错,折露的观察报告被人刻意地进行过修改,如果没有其他几份看似毫无关联的记录,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点。

    仅仅如此还不能构成铁证。黑狗虽然被石头跳脱的思路发掘出的答案震撼到,但仍然保持了最理性的思维模式。

    直到它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最后一份文件。

    “伪装者”的表现十分反常,就连浮萍脸上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今天的他似乎十分配合,对石头的审问几乎是问有所答,但每当提及较为深层的事,他总会机械地做出嘲讽一般的怪笑。

    石头提问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他紧紧盯着“伪装者”的脸沉默着,久久没再说话,而手里的笔却没有丝毫停歇。

    仍旧是左手作画,仍旧是昨天那样夸张的表现手法,但画面中的那张脸,却渐渐和“伪装者”略显呆滞的面容脱开,线条也变得凌乱不堪入目,直至笔下画出来的终于不再有形状可言,而是一团看似人脸的乱码似的涂鸦。

    “这是?”浮萍忍不住小声向石头询问。石头没有回答她,而是请她去拿盛放了“伪装者”随身物件的箱子。

    “你根本不是‘伪装者’。”

    就在浮萍刚刚离开,脚步声都还没从通道落下的时候,石头突然开口,他紧盯着“伪装者”的眼睛,却悄悄将那张被涂得漆黑的纸从桌子下递到黑狗面前。

    “伪装者”歪歪脑袋,脸上挂着那一成不变的嘲笑。

    石头看向脚边的黑狗,黑狗无奈地摇摇头。他紧紧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咬住有些发干的嘴唇。

    “可这样的话,我眼前的你,又是谁呢?”

    最后那份文件只有薄薄的两张,却让黑狗的目光被钉死在上面一样,纹丝不动。

    “这……就是真相?”

    许久,黑狗艰难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石头,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黑狗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近乎铁证的两张纸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直低头不语的小萝卜耳朵忽然微微一动,石头和黑狗陷入沉默,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她从后面看着石头放在膝盖上渐渐握紧的手,想起那双燃烧起来的眼眸。

    “不,这不成立。”黑狗打了个机灵,它从椅子里跳起来,一只前爪不停地在空气里比划,“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精心布置的伪装?”

    “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了。”

    石头靠在椅背上,即使是亲手找出,甚至在得到结论之前就已经有了相关猜测,现在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仍然不断地挣扎。

    因为这个结论太过荒唐,纵使想法天马行空的他,一时间也不能接受。

    一年多前,“兽耳萌”发现了那个泄露出训练情报的间谍,将他严密看押起来,折露被列在轮守人员的行列里。

    很快间谍离奇死亡,同时借由“频繁轮换”这一条件,以及后来展开的隐秘观察,排除掉了内部行凶的可能。

    但时隔一年多后,阵营内部再次出现间谍,而间谍使用的身份,正是当时发现了尸体的折露。

    再次回顾当时的情况,折露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当做行凶者,最先接受调查的是在她之前的几人,原因在于,验尸人所推断出来间谍的死亡时间,以及折露根本来不及处理自己下手的痕迹。

    然而现在根据“伪装者”改变体型外貌甚至性别的怪异能力,以及从他身上找到的各种血浆,萌主和石头他们都默认了,被杀害的其实是原本的折露,现在的折露是那时被抓获的间谍这一事实。

    然而一直没能定下来的是,“在折露之前已经有人将真正的间谍解放出来,伺机等待下一个将要进来的兽娘”的前提条件。

    可笑的是,后来的推论调查中,他们居然将这个沙堆一样空虚的假设,当做了可靠的依据。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什么作为可以随意替换自己外貌的“伪装者”,当初落网的却是个“简单变装的间谍”!

    “我也是前不久才刚刚想到这个问题,如果当时那个间谍,甚至连他的死亡都只是假象,那真正的凶手应该是谁?”

    “‘伪装者’,为什么你是‘伪装者’,说到底,又是谁认定你就是‘伪装者’?”

    “我在隐秘档案里找到了关于‘伪装者’的描述,‘通过饮食他人血液来改变自己的外貌,甚至可以从血液里获得他人的灵魂’,听上去确实是与你表现出来的一切最为附和的结果。”

    “为什么你会对与折露有关的问题那么敏感?却可以对其他暗示无动于衷?”

    “我试过增强折露的‘存在’,想要让那个行正坐直忠于阵营的女孩的灵魂重新出现,毕竟‘她’与‘你’都在同一副身躯里,‘你’所做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她’应该也都会知道。”

    “我以为只是我的能力还不够强,无法让不再占有身体主导权的折露‘醒来’。但是我错了,这不过是因为,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我所以为的‘折露’都不可能被唤醒。你在牢房里曾经对我说过,‘如果真的没有做错事,那我为什么要担心呢’。”

    “如果你坚信自己是对的,那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动摇呢?你的动摇仅仅是因为,你察觉了我的能力,察觉到了我的目的,察觉到我想要尝试重现那个被我们认为已经死掉的‘你’,从而产生了大概是感慨一样的情绪。”

    石头凝视着眼神忽然犀利起来的“伪装者”,双手从桌下紧紧盘结在一起,他低声说出自己得到的结论。

    “对吧,从没有离去,而是最初就作为一个间谍加入了‘兽耳萌’的,折露小姐。”</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