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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苏颜知道在提及兵马的数量时,不论敌我都是习惯虚报的,修太子派来的人不可能实打实的有十万。

    然而,再怎么夸大,也不可能是从千跨到万,更何况能造成这样大的动静,那来人必定是不会少的。

    再想起楚南身边那几十人,如何敌得过?

    他这分明是在送死……

    “不,我不走!”苏颜断然拒绝,神色仓皇无措,“师叔说错了,他说得不对,我留下来他才有一线生机!修太子还不知从宁泽烨那里听到了什么,万一他一心想让师叔死呢?他最听我的,只要我劝他,他就不会伤害师叔,对,这才是不会再让……”

    苏颜尚未说完,后颈处便突然传来钝痛,跟着就失去了意识。

    苏衍之看向动手的澜夙,朦胧月光下的神色厌恶又讥讽:“就知道是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会带你们进入东沂地界,那之后要去哪儿随你们高兴,但我苏衍之在此立誓,如果少谷主因你们有任何损伤,他日倾我全谷之力也势必踏平整个雪域!”

    “这怎么能怪我们?我们又不知宁泽烨会耍诡计!而且当初你们少谷主伤我们家小姐的时候,可是宁泽烨出手相救的!”有一人按捺不住嚷道。

    苏衍之嘲弄之意更加明显:“不知?你们敢说当真不知?少谷主在东灵寺救你们小姐的时候,宁泽烨在做什么?他救苏颜的目的,但凡有脑子的能看不明白?不就是为了鬼王尸骨前朝宝藏?”

    “你!”

    澜夙连忙阻拦道:“苏先生,小姐留下只会让楚公子分心,还是趁早离开吧。”

    “苏衍之是我在鬼谷中的名字,在下执掌琅琊骑中少夷分支,尔等既非我鬼谷弟子,以后称一句少夷使即可。”苏衍之敛了情绪平静道,过后挥鞭策马,领着几人继续向东边前行。

    身后的这几人虽下意识地跟上了,却齐齐面露惊诧,尤其是方才和苏衍之争辩的那位:“澜夙澜夙,他说他执掌琅琊骑中的一支,是宣老常和我们提的那个琅琊骑吗?”

    澜夙不觉拧眉:“十有**是的。”

    宣楚知道琅琊骑是因为鬼王,而鬼王会知道则是源于他母亲身边的那位先生,也是对鬼王近乎于外祖的存在。

    据说当时的琅琊骑并没有认主,所以在受人之托帮了那位先生后便很快离开了。

    “那不是惨了?他若是琅琊骑,小姐的师叔不就是琅琊主了?传闻琅琊骑共有九支,互相配合那便是能横扫天下的存在,他要真死在这儿,我们能挡得住……”

    澜夙冷声打断:“楚公子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将小姐送去安全之地。”

    澜夙见识过楚南的武功,就是那夜在东灵寺,假使是在全盛时期,他敢说这天下没几个是楚南的敌手。恐怖的不是天下第一,而是天下第一的还这样年轻,偏偏在那时候楚南损耗了过半的功力,以致如今他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那些人的平安了。

    再说楚南这边,也不是等在原地束手就擒,前行的方向仍旧是东沂,只不过选择了和苏颜等人不同的路径。

    但马车毕竟跑不过惯于奔袭的先锋部队,从察觉出动静到被当先的骑兵围住,仅仅是过了一盏茶的时辰。

    “奚大人,陛下抵达之前,便劳烦您先在这儿候着了。”领头的青年将军朗声道,大抵他也不知到底哪位才是楚南,是以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特定的谁,“将男女分开。”

    修太子亲自追来,楚南对此倒不是太震惊,甚至于要说修太子会为了苏颜倾覆南恪江山,他都是信的。

    而将男女分开,无非是为了方便修太子找出易容后的苏颜。

    “公子,何不趁现在人少突围出去?”有人问道。

    楚南沉默,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们所有人使出全力,对付这支几百人的队伍,还是有希望的,但这样一来,当后面的大部队追来时,他们便再没了任何反击的可能。

    “不急。”楚南回道。

    这一出声,自然便显出了他的身份,那青年将军随即策马到了他跟前,弯腰低道:“奚大人这张脸可真是俊艳。宋轶在此有个不情之请,敢问我家小妹现在何处?”

    宋轶?宋以安的兄长?

    “宋小将军难道不知宋小姐此前一直跟在谁身边?”楚南平静反问。

    宋轶又凑近几分,逼的楚南身边的弟子都紧张地握住了兵刃,宋轶却是轻笑:“我自是知道她是跟着流沉那老妖孽的,可现在流沉不是不见了么?奚大人先别急着否认,陛下不关注雪镜司,不代表我也不在乎。不仅是流沉和流风吧,不少雪使镜使也都不见了。原先我还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多亏大人给了提点。”

    “所以你再次穿上这身铠甲领兵,是为了找我问宋以安的下落?”

    宋轶大方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要来?现在的陛下要比先帝还病得严重呢。”

    楚南敛眉淡道:“怕是叫宋小将军失望了,我只知道他们去了东沂,具体方位却是不知。况且,宋老将军为南恪一生戎马倥偬,我劝小将军还是放弃找宋小姐来得好,免得他日兄妹相对,父女为敌。”

    “奚大人这是何意?”宋轶敛了笑沉声问道。

    楚南抬眸扬眉,眼底一片冰冷:“如果我告诉你岚帝是死在流沉手上,而宋小姐已经为流沉生了个儿子呢?你说宋老将军若是得知,他会如何对待宋小姐?”

    那还用问么,必定是亲手杀了以祭南恪江山!

    宋轶打了个寒颤,脸色骤然阴冷:“奚大人所言不假?”

    “是真是假于我又有何区别,难道小将军还能违抗皇命放了我?”楚南轻蹙眉头,并不喜欢被人怀疑的感觉。

    宋轶不发一词地直起身子,蓦然抽出腰侧长剑,惹得楚南这边也全都抽刀拔剑,而四周的骑兵又因此全部将兵刃对准了他们。偏宋轶毫无所觉,只是用剑划破手指,抽出侧边暗袋里的布条,用血写了几句话。

    完成后,宋轶将布条朝楚南递来:“南恪于我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若让我选,定是要支持小妹的。奈何家父年岁已大,我不可能抛下他不管,更不能让他一世清誉毁于一旦。流沉和我父亲,隔得不仅仅是杀岚帝的仇,还有去年毁他清白的恨,自此刻起,宋以安被逐出宋府,再不是我宋家死孙!”

    “今日随我来的,都是我宋家军的亲兵,待会儿陛下率大军抵达,我们会尽量混淆视线,若大人平安离开,烦请你将这消息带给她。除非家父身死,否则宋轶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本该属于他,属于宋家军的荣誉,宋以安既已叛出宋府,便不得归府,不得踏入宋家所守地界,不得再祭任何宋家先祖,他日再见,便是我宋家军要手刃的血敌!”

    明明是无奈又悲伤的言语,宋轶说得却异常平静。

    楚南很清楚,这何尝不是宋轶保护宋以安的法子。混淆视线说起来简单,想要做到怕是这些人今夜都回不去了。

    只是从宋以安跟着流沉离开开始,便注定了她终生只能是宋家的敌人,再不可能作为宋家小姐。

    为一个男人失去自己的父兄,这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

    楚南忽然想起他和苏颜。

    苏颜的不满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也做了回恶人,让她放弃了她的“父兄”?

    “尔等愿否?”宋轶扬剑高问。

    众人齐喝:“以我血躯,悍宋家军铁誉!”

    楚南默然,在这一刻忽生出些敬畏来。这世间,比起浑噩度日的,比起疯狂痴癫的,永远都还有清醒着流血的。

    “大人不妨现在就考虑好脱身之法,陛下差不多就快到了。”

    宋轶话音刚落,那一丝丝马蹄声的震动便自众人的脚下传来了。

    随着时辰的推移,这震动愈发明显,直到那黑压压的一片披着满身的月光和沙土叫嚣而至。

    领头当先的,赫然便是一身黑色常服的修太子。

    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楚南清楚地见到修太子不修边幅的面容,以及他眼中弥漫的血丝,想来已经是有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了。而大部队的侧面,竟还有辆飞速狂奔的马车。

    “吁!”修太子急拉缰绳,勒停身下的马,一出声便是嘶哑狠厉,“奚楚南,她明明已经答应了朕的提议,你为什么要私自带她离开?!”

    楚南皱眉,这是褚相透露的消息,还是这次透露行踪的那人?

    修太子目光掠过一旁几名女子,再次怒喝道:“她究竟在哪儿?往日朕是顾忌着她才不愿伤你,但如果她不再爱你,甚至想离开你,你以为朕还会对你手下留情?”

    听见这一句,楚南心中便有了答案。

    若是褚相,怕是给不出如此逼真的答案,如此也就是宁泽烨了。

    “既然陛下已有定论,晋宁便不多说了。”楚南淡道。

    修太子出声骂道,声音却被那马车急停的动静淹没。不一会儿,马车里的人提着衣摆爬了出来,一对上楚南的脸便惊愕道:“景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