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不由笑了，这哪里是要荀彦过去，分明是拐着弯想让楚南过去。
“你还能比翁老的医术更好？”楚南亦是冷声反问。
单纯的荀彦显然没能体会楚南话中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回道：“翁老说伤到的地方他不大方便查看。”
“他那么大把年岁了，又是方素恩半个师父，还能不方便？撇开这些不说，他不方便你就能方便了？还是说你打算过去之后就顺势将方素恩娶了？”
荀彦这才有些绕明白过来，脸色泛红：“那我去回了翁老。”
楚南没应，转身便将车厢的小门合了。
“让他们快点吧。”直到这时，苏颜方出声道。她不是怕方素恩“伤好”之后追过来，而是怕那些所谓的南恪刺客一路跟过来。
这些日子她也想了很多，却始终不明白修太子对她的疯狂是从何而来。明明在她离开皇宫前，两人的关系都还处在正常范围之内，一个涵玉能改变这么多？但如果是因为涵玉，修太子怎么又能对涵玉那样无情？
楚南没怎么犹豫便应了她，复又探身出去吩咐。
加快速度后，一行人终于还是在新年之前赶到了鬼谷，苏颜紧绷的弦骤然松下，下马车的瞬间便晕了过去。
楚南神色大变，连忙伸手将人捞进怀里，这一碰，方发现她浑身滚烫。
“她倒是聪明，知道先利用这个孩子来躲一会儿。”翁老阴阳怪气的嘲讽声隔着几步远传来。
“师父，别说了……”
“怕什么，这里是鬼谷，还能有她放肆的地方？你为了来见少谷主吃了多少苦……”
楚南无心搭理，抱着人便向屋中走，嗓音又急又冷：“荀彦，跟进来。其余人等守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三尺之内。”
荀彦急急忙忙跟上，看过脉相之后脸色也不大好：“夫人这是……郁结于心，担心得太多，一下子松懈反而承受不住了。醒来后保持舒适轻松的心情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问题。关键是现在，若是用药去热，怕是会伤到腹中孩子，但若是一直这样，再有几个时辰便不仅是孩子，连夫人也会受伤。”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用药便是。”
荀彦难得明确又强硬地表达出反对：“不行，夫人的身子此前受损不假，这个孩子本就是难得，若是伤了他，夫人醒来还怎么可能会开心？我现在或许有个折中的法子，公子的武功属阴寒，若是能掌控好度，应当能让夫人的热度退下去。就是需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再冻伤了。”
楚南略有犹豫，最终还是应下：“一个时辰之后，你再过来。”
荀彦点头，随即转身退离。
待屋门重新合上，他将人扶进怀里，小心褪去外衣，同时闭上眼开始运功……
近一个时辰后，敲门声响起，楚南缓缓睁眼，额上已有一层薄汗。
他低头看了苏颜一眼，见她面上异样的潮红褪了些方心中稍安。抬手擦去额上细汗，又替她将身上清理干净换上衣物，才让荀彦进来。
“这法子果真有效……”荀彦喜道，若是细听，还能察觉他嗓音里的颤抖，却不知是喜悦还是后怕，“余下的，可以用些温和的方子养着，过两日应当就好了。另外，谷主已经遣人来通知，让公子你尽快过去，商量继任一事。”
楚南轻蹙眉头，虽不想去，但这事避无可避，尽早在苏颜恢复之前处理好，还能免得她再烦忧。
“你们轮换着守在这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即便是谷主和管家。与方素恩有关的那些人更是要重点防范。”他警告着从榻上离开。
荀彦颔首应下。
而就在楚南前往太康的所在地时，披着身雪白狐裘的方素恩看向了被琅琊骑牢牢守住的院子。
短暂停留，她又瞥了眼楚南远去的方向，转身回到翁老的住处问道：“师父知道能代表王爷少谷主身份的那枚玉牌么？我听说很早之前谷主就给了王爷。”
“没错。谷主当初本就是依着卦象找到的少谷主，对他的身份不作他想，是以见到他时便将令牌给出去了。”翁老回道，也不知想起什么，忽就摇着头叹气，“谁能料到少谷主他熬过了岚帝，竟又折在苏颜这女人手里。”
方素恩习惯性地低头摆出心伤而又无奈的神色，良久之后方接话道：“是素恩做得还不够好。师父……王爷他在继任谷主之后那玉牌是不是就没用了？”
“你想做什么？”翁老的语声稍有拔高。
方素恩苦笑出声：“我想做什么师父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总归我的心思你们都清楚，所以等他继任之后我还想再搏一次，如果他依旧拒绝我，那事成定局，我不会再去打扰他，想事先留个能回忆的念想而已。那时候，我应该也不会再回来鬼谷了吧。”
“尽胡思乱想！他奚景渊就算继任谷主，也不能彻底摆脱所有长老任性妄为。他想娶苏颜，这绝不可能！你有这功夫，不如花点心思在他们两人身上，除了要拉拢少谷主，不同样可以让苏颜自己放手？”翁老冷声斥道。
方素恩抿着唇，连一丝牵强的笑容都没有扯出：“师父，我看得很明白，想最后搏一次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而已。王爷他爱的是素颜，我即便靠着你和素清师父把人抢回来，那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利用景瑞王的身份来惩罚方家满门。你就帮帮我好吗？”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翁老气急，抬手戳了戳她的额角，然后便从袖中摸出枚玄色的玉牌，“这东西他早就给我了，你想要，拿去便是！”
方素恩这才扬笑，将东西仔细又宝贝地收好，再上前抱住翁老的手臂，娇声软语：“这会儿谷主该和王爷商量继任的典礼及日期了，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我听闻还有套特别的仪式呢！”
“鬼谷承灵神之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传承和保护九氏神的子民，所谓仪式，无非是祭拜氏神，表达对他们的敬仰而已。都是些远古的传说与神话，以奚景渊的性子，未必会买账。”翁老轻描淡写地回道，显得不以为意。
方素恩笑而不语。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对于这些神佛之事她还是心存敬畏的。
不过他们两人抵达时，竟真如翁老所言，不仅没有仪式，甚至连最基本的，召集所有在谷里的弟子这一步都略去了，直接由现任谷主太康将谷主更迭的消息层层传递出去。
方素恩望了眼楚南右手上多出的乌金指戒，端笑道：“楚大哥，恭喜你成为……”
“我会择日前往祭拜。”楚南对太康淡道，跟着就转身向外。
方素恩一看，连忙追了出去，留下翁老和太康两个老家伙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翁老沉不住气，率先道：“你就打算这么任他为所欲为？”
“他现在是谷主，有那个能耐，况且又不是杀人越货的肮脏事，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太康双手拢进袖中，眼观鼻鼻观心。
“那他对得起素恩？你对得起素恩？最开始若不是你起意要给他安排好一切，也不会选了素恩带进谷里从小培养。现在说不要，那不是毁了她一辈子？”翁老吹胡子瞪眼怒道。
太康抿出浅笑，看似温和，实则凉薄：“方家作为东沂京城一大世家，唯一的嫡女会没人求娶？景渊这小子当年那态度谁不清楚？方素恩若是聪明就该趁早打算，准备好退路，而是不是自以为聪明地去对付苏颜。别说他没给过方素恩希望，即便他当真负了她，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废话，一个是自己找到认定的传承人，一个不过是培养的棋子，孰轻孰重还用得着考虑么？
翁老恨恨摔袖离去。
而在另一边，方素恩也拦下了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