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旺的骑兵被首都师叛军从土城里赶了出来,回族叛军的首领们当然要向白老旺哭诉,别看这些兵都聚集在白老旺的民族大旗下,正经都是各部头领的私兵,要没有足够的好处,孙子才大冬天的跑出来上千里凑这个热闹,现在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在友军身上吃了大亏,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城里那些汉军的凶残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没胆子再去找场子,于是就不约而同的来找白老旺这个共主哭诉。
白老旺怎么说也是回军首领,战事未定,当然不会往城里面凑,所以并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突然看到已经突入城中的骑兵像被光头歹徒追的小媳妇一样从城里又跑出来,正迷惑不解的时候,就被手下众头领围住了。一顿七嘴八舌之后,白老旺才算明白过来,感情自己的人是被友军赶出来的。
各位首领回来投诉,自然不会说是打不过人家才逃出来的,一水的相忍为国,不和四等人一般见识。白老旺先入为主,想当然的觉得骑兵天然克制步兵,又对巷战一窍不通,自然不会想到这些残兵败将一样的汉人步兵有那么高的战斗力,于是带着众人催马来到十几个汉人官兵身边,大声质问起来。
这些汉人是首都师叛军派过来的联络人员,为首的倒霉上校就是舒声。
舒声在京城兵变的时候,被贺镕庄迎头一顿暴打,损兵折将之余,在叛军当中的地位和威信也都一落千丈,不但载洵等宗社党高层对他颇有微词,下面的军官更是觉得他和吴畏很有一些不清不楚,至少如果他能够在军营外解决掉吴畏,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要不是俞世海总算还有一些香火情,兵败之余他就被拿下问罪了。
舒声也算是有志气的人,从前一直拿吴畏当假想敌,觉得自己只是比吴畏差了一点运气。没想到在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被吴畏手下的一个营打得站不住脚,这一败之后也算是心灰意冷,在俞世海面前也不辩解,算是闷头认栽了。
俞世海从京城逃出来,手下正是将多兵少的时候,排排队哪个都比舒声更亲近。这个时候又用不着舒声来练兵,干脆自己兼了总兵官,把舒声一脚踢了出来,图个眼不见为净,舒声也没脾气。
白老旺听说自己的人吃了友军的亏,对舒声等人当然不会客气,他的随从们也都对着这些人指指点点,言语当中自然不会有好话。不过这些人都不会官话,叽哩咕噜的舒声他们也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舒声怎么说也有名将之风,虽然被贺镕庄赶出城来,但是很快就发现强侦营并没有追出来。他判断出就算总畏能够平叛成功,短时间内也抽不出兵力来围剿自己,所以还好整以暇的回到军营里收拾家当,后来叛军能够在吴畏的追击下保持一定的战斗力,除了沿途俞世海早早安排下的旧部接应外,主要就依靠舒声卷走的这些军火物资,没有他的话,恐怕叛军都支持不到第一个补给点。
当日溃退的时候,舒声还没忘记让人把郑涛放出来,让他去找吴畏。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不肯走,要跟着舒声,舒声也没强赶他走。郑涛就这样一路跟着舒声跑到了西域。
舒声落魄后,也就只有郑涛等几个人追随在身边。这个时候看到那些回人神色不善,几个人都勃然大怒,摸着枪就要上去理论。大家跑了这一路,个个肚子里都憋着火,独立团那是打不过,总不至于还要受这些回子的气。
舒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听得懂吗?不懂怎么知道人家在骂你们?听说过捡金子捡银子,从来就没听说过捡骂的。”
身边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安静下来,既然舒声都不生气,大家也只能忍了,只不过神色间都是气鼓鼓的,有几个人还在心里琢磨老团长这真是意志消陈了,可不知道以后还要怎么办。
白老旺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看到郑涛等人听了舒声的话后神色黯然,只以为舒声怕了,骑着马一直来到舒声的面前,然后才开口指责。
舒声耐着性子听白老旺用五分熟的汉语说车轱辘话,心里很是不以为然。这一路上他既用不着指挥战斗,也不至于拿步枪和追兵拼命,倒是有机会仔细想一些事情。
回忆了这一败的前后经过,然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无论什么样的阴谋阳谋,在实力面前都是浮云。当初的京城的时候,吴畏直到事发的时候才发现了他们的举动,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和打算怎么做,他就是依靠实力一路平推过去,于是各种精心策划就全都完蛋了,载洵也好,俞世海也罢,在吴畏的兵锋前面,都只有仓皇出逃的份。
直到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总参一直那么忌惮吴畏,叶知秋又为什么对吴畏一直表现得又爱又恨。对于这样一个随时可以依靠实力掀桌子的主,任何人都不可能坦然面对。
有些时候舒声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团像贺镕庄的强侦营那样的兵,当时在京城里仓皇北去的,就应该是叶知秋和吴畏了。
纵观吴畏从军这些年,他真正练兵的时间其实不多,陆一师在辽阳整训两年,吴畏有一多半的时候并不在部队里,所以要说练兵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吴畏的部队一直在打仗,各种苦战血战,这些部队身经百战之后,自然就成了铁军强军。
所以舒声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强军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要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大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实力至上主义。
他心里这样想着,自然对白老旺的指责毫不在意,等到白老旺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气鼓鼓的等待他的解释时,他才慢条斯理的用纯正的北京官话说道:“各位既然不服,那就再打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