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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后富起来

    四月份,第四套人民币发行了,百元大钞“四大伟人”的出现,让人们感觉自己的工资和收入都变少了,变的只有一张纸了,人们对财富、金钱的渴望一下子沸腾了起来。x>

    六月份,强子和轻工业学校签了供应桌椅板凳和办公家具的合同,这是强子第一次接如此大的买卖,他怕出什么闪失,拎着一堆礼物找到了武志学。

    “武局长,我是来感谢您的,您给我介绍了这么大一笔买卖,我都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强子真诚的说。

    “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我先跟你说好,礼物我可以收,里面要是有钱,你就拿回去。”武志学毫不客气的说。

    强子弄不明白武志学的意思,不知道他是怪罪自己没送钱还是真的就一点也不爱钱,只好犹豫着说:“您想多了,我就是来表达一下感谢,顺便说说交期的事。”

    “哦,合同上虽然写的八月一号交付使用,但是学校要九月一号才开学,你先紧着老师和职工们办公用的家具做,桌椅板凳可以缓缓,我也知道这个数量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时间上我可以做主给你宽限一些。”武志学听了强子的来意后说。

    “武局长,还有个事,是这样的,我家具厂的木工水平都不错,做办公家具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绝对保质保量。您看桌椅板凳能不能把质量要求放宽些啊,做这些东西我需要临时雇工人,不敢保证都是熟练工,没法像家里用的家具一样做那么精致,还有就是材料问题了,做家具我们都用榆木之类的好材料,做桌椅是不是能用点杨木之类便宜的材料啊?您听我说,我不是想偷工减料,我只是觉得合同价格确实是没办法用太好的材料,所以想先跟您沟通沟通。”强子叙述着自己的难处。

    “你这样吧,先用杨木做一套样品送过来,如果工业学校这边觉得没问题,你就按你的想法来,如果学校觉得不符合要求,你还是用点好材料吧。教育事业是百年大计,可不能赚昧心钱啊。”武志学利落的回复道,他可不想让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学校因为桌椅不合格而让学生们站着听课。

    “您放心吧,我过两天就给您把样品送过来,保证让您满意。”强子保证道。

    “你可一定要办好,别给我扯后腿啊,好几个领导的关系都让我给推了。我把跟你签的合同都公示了,那些关系户看到合同价格都表示就算给他们,他们也不愿意干,我估计他们这些二道贩子是觉得无利可图了,你要是干不好,我可就成了自己打自己脸了。”武志学微笑着说。

    “您放心吧,咱是正经开厂子搞事业的,不是二道贩子,我既然签了合同,就证明能干,虽然利润薄了些,但能给您办事我高兴。”强子继续保证道。

    “你抓紧办吧,我就不留你了,我手头事儿实在太多,等忙完了学校的事,有空一起坐坐,我是真想放松放松啊。”武志学着急忙慌的说。

    强子跟武志学告了别,回了家具厂,让木工做了样品后给武志学送了过去,武志学和学校的领导都挺满意,强子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之所以能接如此廉价的合同,就是因为劳改农场里有的是树,他买木材便宜,为了这个合同,强子砍光了劳改农场里的椴木和杨木。

    自从陈家沟并到了红桥区,市里就准备着手让劳改农场搬迁了。艾奉献为了能把现在农场里的东西“套现”,让强子把所有的树都砍了,把这笔钱揣进了自己口袋。

    艾奉献每次到市里司法局跟领导汇报工作时,都不住的诉苦和埋怨,说劳改犯们挣的钱只够他们吃饭、取暖的,给手下的干警和职工开工资都不够,现在劳改农场要搬迁了,他又有了诉苦的说词。

    “局长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下面的人吧,想法给我们拨些款,先把工资补齐了。我反正已经离婚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我们还有没离婚的呢,家里等米下锅呢。以后劳改农场搬的更偏僻了,愿意在这穷乡僻壤待着的人就更少了,人家有关系的都调走了,就剩我们几个老的管着四百多个劳改犯,我们要是待遇再上不去,以后连接班的人都找不来啊。”艾奉献跟局长诉苦道。

    “***教导我们,坚持就是胜利,你这个同志不要总跟我发牢骚,你也是当过兵的人,你要对得起你爹妈给你起的名字,不要什么都讲报酬!行了,你赶快回去吧,我还有会要开。”局长教育完艾奉献就下起了逐客令。

    过去的劳改农场自从公安局分家出来,确实如艾奉献所说,困难的一塌糊涂,也没人愿意留在农场里干工作。可是自从艾奉献当上了支队长,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劳改犯里有一小半都在给陈志强做家具,手巧的都学会了木工,其他的就下料、抛光、油漆,劳改农场每个月光做家具就有大几千的收入。艾奉献穷怕了,他更不敢把穷人榨富的光景让人知道,因为他心里清楚,只有谁都不愿意来,他才能安安稳稳的挣钱,让别人知道了农场现在的境况,估计有的是人找关系把他挤走,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艾奉献私下里找到强子,严肃的说:“强子,你一定要保密,你给劳改犯们的工钱只能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我会管好他们,你绝对不能让你身边的人知道这个事,你必须答应我!你叔我的好日子都攥你小子手里了,你可要掂量清楚!”

    “叔,你这是为什么啊?劳改犯们挣钱了,劳改农场好过了,这应该是你的成绩吧?你为啥还不愿意往外说呢?”强子不解道。

    “你懂个屁!你知道什么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么?有好处的事儿谁不愿意干?都知道这里好了,还能轮到你叔我干?”艾奉献旁敲侧击的说。

    “”叔,你就是想吃独食儿呗,呵呵,我保证不说就是了,你还用这么敲打我啊?”强子坏笑着说。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儿,树大招风你懂不懂?你啊,还是太年轻!”艾奉献教育强子说。

    “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整天装这么穷酸的样子,以后找老婆都难啊。我爹还惦记帮你找个媳妇儿呢,人家谁愿意跟着你这样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全的假干部过啊?”强子好心的说。

    “狗屁!看我日子过得好才找我?跟我以前那个嫌贫爱富的婆娘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女人白给老子都不要!”艾奉献愤怒的说。

    “可您这样过,让人看着心疼啊。叔,我也是个爷们,被窝里有个女人肯定是不一样,您再好好想想吧。”强子继续劝解着说。

    “老子这里不缺娘们,她们想给我洗衣服还要看我心情呢,表现好了老子让她们床上痛快一回,她们还要感激老子呢,做个土皇帝有什么不好?”艾奉献发泄的说。

    “可是毕竟好过不好听啊,能拿出工作成绩来,让你们领导把你从这里调回局里多好,多体面啊。”强子还是有些替艾奉献不值,婉转的说。

    “调我回局里?你想的太天真了。劳改农场是不是年初就定下来要搬迁了?新的劳改农场马上就开工了,你说为什么我一个劳改农场的支队长,盖劳改农场反而不让我参与呢?建多大。需要多少间房,需要什么配套设施,为什么都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呢?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屁都不是,管基建的都是肥差,他们能让我掺和?”艾奉献一针见血的说。

    “那你就给他们送点礼,拿了你的他们总要帮你吧?”强子说。

    “在他们眼里,这个偏僻、破落的劳改农场就像一间没人打扫的茅房,我就是那茅房里的石头。好容易熬到能有个好收入了,我还要给他们送?没门儿!以后的农场更偏了,家在市里的上班更不方便了,我还就不请示领导购置班车,就让他们觉得我任劳任怨、艰苦朴素,我就守着这里直到退休,我在这里一天就要让他破一天,让他破到永远没人惦记。不是有句话叫先富带动后富嘛,我不用人带,我就这么悄悄后富起来就好。”艾奉献继续讲着他认为的大道理。

    “叔,等这里搬家的时候,我就把你们盖房时做梁的好料都拆了啊,这样你们还多点收入,要是你能做主,这些旧砖也能卖些钱呢。以后你们要是搬了,我建议你种药材,这东西劳改犯们既不会偷吃,收入还高。现在国家粮食不那么紧张了,只要你有钱,就是没粮票也能买来粮食,没必要种这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强子建议着说。

    “到时候再说吧,搬到山里以后,你拉家具可就不方便了,路又不好走,这磕磕碰碰的,你的家具拉出来还怎么卖啊?”艾奉献替强子担忧道,他怕强子不找他做家具了,以后就没了大进项。

    “我也想跟您说这个呢,市里要在西边搞旅游,劳改农场在西北边,总要修路吧,如果路修好了,接着在农场干活儿也没什么,路修好之前,我是真不能在新农场干了,您分析的没错,运输风险太大了,哎……”强子最终还是把不好开口的事说了出来。

    “没什么为难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沾你小子光不少了,穷的时候总在你们村祸祸,亏欠你爹的,这好容易富点了,还是亏欠你小子的。”艾奉献大大咧咧的说。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觉得路会修好的,你别担心了。”强子安慰道。

    艾奉献和强子絮叨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真的奉献够了,必须在自己退休前挣足一笔养老钱,等退了休,吃好的,穿好的,再也不让别人看不起了。

    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让很多人都有了先富起来的冲动,不一样的人用着不一样的方法,艾奉献想尽办法往腰包里敛钱,每挣一沓就开心兴奋一天。可同一个城市的大庆,却在不经意间收了大笔的“孝敬”,他看到钱的样子也有欢喜,但更多的是恐惧,他怕他干爹知道会跟他断绝关系,他怕小花知道会跟他担惊受怕,他怕王楠知道会瞧不起他,他怕社会上人们知道会去局里告他。

    大庆吃晚饭时问王楠:“姐,你在京城上了好几年学,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么?你给我讲讲呗。”

    “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怎么转过北京城,就去过**、八达岭,逛过故宫。故宫里全是宝贝,据说哪个东西都值一座楼。北京文化底蕴很厚重,一些人家里都有传世的古董,不过那里也没什么好的,北京人很排外,瞧不起外地人的……”王楠的话开了个头就不愿意往下说了,她觉得北京虽好,但不属于她,她更喜欢这个落后但有生活气息的阳江。

    “姐,你见过卖古董的么?”大庆追问道。

    “见过啊,但我也不懂,谁知道真的假的。我听人说过,一些老字号里还是没什么假东西的,人家怕砸了自己家的招牌,鉴别的很谨慎的。”王楠解释着说。

    “我也想有机会去北京看看,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出过阳江呢。”大庆小声嘀咕道。

    “想去就去!一个大小伙子,现在都是副所长了,也该出门长长见识,看你整天围着俩孕妇转,我都替你烦。”陈有德听到了大庆的声音,教育他说。

    “干爹,您偏心,我以前整天给您做饭洗衣服,您都不说让大庆哥带我也去。”小花不满道。

    “你怀着孕,身子重,不适合出远门。大庆现在也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儿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有心事,出门散散心挺好,我是老了,走不动了,要不然我都想出门转转,去看看深圳到底什么样子。”陈有德感慨的说。

    “您就别瞎起哄了,我哪里走得开啊,所里那么多事。”大庆遗憾的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真理!你就跟你们所长说去北京给我买药,躲躲清净,也让他好好的在退休前把余热发挥出来。”陈有德给大庆出着主意说。

    “干爹,您怎么还教他说瞎话啊?”王楠诧异的说。

    “他最该学的就是说瞎话!说瞎话不代表不正直,善意的谎言也好,精妙的欺骗也罢,有时候都是一种人生策略,只要不对别人造成伤害,能够保护别人或者自己,该说瞎话就要说瞎话,把瞎话说好是一种智慧,我也是老了老了才把这些事活明白了。”陈有德耐心的说。

    “他就不是那种性格的人,我觉得您教不会他。”小花似有所悟的说。

    “成熟需要过程,我只是想大庆少走些弯路,毕竟我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哪天我撒手去了,靠他自己动脑子可就费劲了。”陈有德有些伤感的说。

    “干爹,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身体好着呢,再说了,我也不是您嘴里说的那么不开窍吧?”大庆苦恼的说。

    “咱们家属你聪明,你就是个干公安的天才,你是人中龙凤,你有鸿鹄之志,你……”王楠滔滔不绝的说着。

    “打住吧,我还有自知之明呢。”大庆有些害臊的说。

    “行了,不逗你了,看在你为家里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决定好好犒劳一下你,明天咱们带着干爹去惠风楼吃饭去,不瞒你们说,我现在是咱们家最能挣钱的人,我决定不当守财奴,咱该享受享受生活才对。”王楠笑着说。

    “还是我闺女有良心啊,存折都让我替她保管着,我这整天看着这么多钱的存折,心里害怕的很,你说要是哪天我老年痴呆了,忘了藏哪里了可怎么办?还是取出来吃了好,吃了好,怪不得人家资本主义国家生活奢靡呢,我现在是想明白了,他们也是担心丢钱,所以才大把花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自由化了。”陈有德琢磨着说。

    “干爹,您就别逗我了,咱们一家人潇洒一回,饭还没去吃呢,您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以后你说我们哪里还敢说出去吃饭啊。”王楠俏皮的说。

    “知道你们是孝敬我,没必要的,咱家都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在家拨拉俩花生米、拌个白菜芯儿,最好是能切盘儿酱牛肉,我就美的不得了,有去惠风楼的钱,你还不如让我在家天天享受我喜欢的日子呢。”陈有德一边说,一边砸吧嘴,似乎已经天天吃上了酱牛肉。

    “您就瞧好儿吧,我保证以后天天给您买酱牛肉!”王楠笑着保证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哪能天天吃酱牛肉?会吃腻的,你该隔天买个猪头肉啥的,就得换着来。”陈有德开玩笑说。

    几个年轻人都被陈有德的话逗乐了。大庆心想:都怪自己平时太节俭,要是每天都给干爹买酒买肉、给女人买衣服、自己到国营理发店刮刮胡子,手里的钱不也就慢慢花出去了嘛,于是随口编了个瞎话说:“我今天碰到王坤了,他说他店里好多积压下来的衣服要处理,让我明天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就拿走穿,我觉得白拿人家东西不太好,所以就没打算去,现在想想其实我给王坤个成本钱才对,明天我去他那里一趟,给咱家人都置办点新衣服,都是自己人,花不了几个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和王楠姐大着肚子,你让我俩怎么穿啊?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小花看着自己的肚子埋怨道。

    大庆不出声了,心想:瞎话果然不好说啊,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

    陈有德见大庆吃瘪的样子,乐着说:“大庆,你去给你自己和你弟弟妹妹们买点衣服吧,你整天穿着制服,我看着都烦了。小伙子该好好打扮打扮,看着也精神。你们赶上好时代了,以后有更好的生活等着你们呢,别跟我们这代人似的,整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看着你们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才觉得幸福呢。再过几个月,我这孙子孙女一抱,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张宏宇想给职工们接着盖楼呢,现在虽然没钱,但到了年底还是会有不少盈余的。我听说再分房子就按贡献大小、工龄长短之类的分了,到时候我也去争取一套,干爹我带您住楼房去!我觉得我好歹也算是个功臣吧?”王楠给老人许愿说。

    “其实我挺喜欢住平房的,接地气,而且我也舍不得这些老邻居。人啊,富裕了也没有享福的命,受罪受惯了。其实旧社会的很多地主也这样,有了钱就置地,自己平时吃的跟穷人差不多。这话搁以前我可不敢说,不定多少帽子扣我头上呢,现在想想,那些开明的地主们也挺委屈,受着罪攒下来点家业,说分就分了。所以啊,闺女,你现在富裕了,该花就花,我可以舍不得花你们的钱,但你自己可不能舍不得,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才对得起以前受过的苦啊……”陈有德打开了话匣子,还不忘点拨王楠。

    “我看得开,您就放心吧,您看咱家的麦乳精,都能顿顿当饭吃了,我怀孕前比小花轻吧?怀的比她也晚,现在我比她还沉呢,我就是不对自己好,也要对我儿子好啊。”王楠笑着对陈有德说。

    “王楠姐整天嘴就不闲着,家里腌的酸菜都快让她当零食吃完了,她也没啥怀孕的反应,我刚怀的时候总恶心干呕,她就没有过这个症状,能吃能睡的,您就多疼疼您儿媳妇我吧,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去买好多漂亮衣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小花打趣着王楠说。

    “那你可要受点罪了,你没见咱们村里的老娘们,生了孩子就瘦不下来了,一个个粗壮粗壮的。”大庆噘着嘴说。

    “你就不会说好听的是么?看你把你媳妇儿气的。”王楠看了看小花的表情,冲大庆说道。

    “我这不是逗她呢嘛,她还当真了……”大庆委屈的说。

    一家人就这样聊着天,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盘算着富裕了钱该怎么花……

    再次感谢书友央视男主播的推荐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