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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72小时  那苗族小哥接过薛一的花,轻嗅了下,但笑不语, 帅气地将芦笙扔给旁边的兄弟, 来牵薛一的手。

    “你干什么?”薛一后退半步。

    “私奔啊!”那苗族小哥偏头抿唇轻笑,凑近薛一跟前说:“姑娘你给我红山茶, 不就是想跟我私奔么?”

    “红山茶是私奔的意思?”薛一一阵脸热, 想解释自己不知情, 送错花了,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这一口闺阁软语却故作粗糙男儿音, 明明是个女孩子啊!

    “对啊, 跟我走吧!”那“苗族小哥”冲她坏笑了下,牵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走?”薛一好笑,抬手一把扯下对方缠在头上的头巾, 顿时一头顺滑的长发如黑瀑般倾泻而下, 经春风一吹, 青丝飞扬, 有几缕发丝扫到薛一脸上,痒痒的。

    薛一抬眸, 刚好对方也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都是一愣, 不知为何薛一突然想到一句以前觉得极为烂俗现在却觉得十分应景的诗:“鱼沉雁落花羞月, 难胜朱颜在我前。”

    “你是女孩子?”薛一愣了好久才问。

    “啧,被看出来了。”那姑娘懊恼地把头发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坏笑道:“我不管,那也要跟我走。”

    她的手自刚才握住薛一的手后就一直没放下,这会一拉,薛一身体微微前倾,还不及做出反应就听旁边的人说:

    “阿瑶朵,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城里读书吗?”

    “对啊,你怎么穿男孩子的衣服?”

    阿黛华见是阿瑶朵,忙跑过去在她耳旁小声说:“阿瑶朵别闹了,这是、这是新来的老师。”

    “新来的老师?”阿瑶朵瞥了薛一一眼,笑说:“不会吧,哪有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师?”

    “是真的。”

    “真的?”阿瑶朵仍不相信,看向薛一,薛一仿佛才想起自己的教师身份,皮笑肉不笑地说:“真的。”

    “啊?”阿瑶朵张大嘴巴,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坏笑的脸上立刻变得谄媚起来,干笑道:“原来是新来的老师啊,哈哈哈,我就说嘛,长春坡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汉族姑娘,啊、那个……不是,老、老师好!”

    “呵呵,你也好啊。”薛一继续皮笑肉不笑,她不说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旁嬉闹起哄的姑娘们安静不少,少年们则嬉闹如旧,卖力地吹着芦笙。

    “我……可能不太好。”阿瑶朵干笑着,突然指向薛一身后:“咦?老师你看谁来了!”

    薛一刚回头就后悔了,阿瑶朵肯定想骗她看其他地方好溜之大吉,但好像真有人喊了一声“阿瑶朵”,听着像金兰婶的声音。

    “阿瑶朵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阿瑶朵?”金兰婶大喘着气从坡上下来。

    “阿瑶朵刚才还在……欸?人呢?明明刚才还在的!”薛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唯有那只娇嫩红艳的山茶花静静地躺在地上。

    薛一拾起那只红山茶,心说山茶精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想到刚才的事情,薛一不由一阵脸热,自己竟然误把寓意“私奔”的红山茶送给对方,而对方还是个女孩子!真是丢死人了。

    “金兰婶你怎么来了?阿瑶朵?没看见啊,阿瑶朵不是在城里读书吗?婶你是不是记糊涂了?”阿黛华拦住到处找人的金兰婶。

    金兰婶说:“你们真没看见她?刚才我见到海哥,问他怎么不去跳芦笙,他说阿瑶朵借了他的衣服。”

    “海哥?我还当他憨厚老实守口如瓶呢,竟然学会了告密!阿瑶朵要是知道不得骂死他。”阿黛华小声嘀咕了声,见金兰婶拨开人群欲追,拦住她:“你别听海哥乱说,他哪是没有衣服才不来,他是有心上人了自己不来的。”

    “真的吗?你们都没看到阿瑶朵?”金兰婶不信。

    “是啊,谁看见了?”阿黛华问。

    “没有,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薛老师你也没看见?”

    “我……”薛一刚想说话,被阿黛华抢话说:“我们和阿瑶朵从小一起长大,都没认、不是,都没看见她,薛老师从没见阿瑶朵,怎么认得出、怎么见过她嘛?”

    阿黛华说着冲薛一疯狂眨巴眼,把她往后推,肖梨花迎上来,说薛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来一下。

    金兰婶又仔细看了会,见人群中确实没有阿瑶朵的影子,这才离开。

    众人见事情平息,很快又唱又跳起来。

    薛一揪住阿黛华和肖梨花,“说,你们遮遮掩掩的干什么?阿瑶朵是不是逃课溜回来的?金兰婶还不知道?”

    “呃……”阿黛华见瞒不住她,老实交代说:“老师你好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帮个忙好不好?金兰婶对阿瑶朵特别严,每天逼她读书,芦笙节一年一次都不让她回来,阿瑶朵肯定是受不了了才回来的。”

    “那她现在人呢?”

    阿黛华为难:“我也不知道,这鬼丫头总是这样神出鬼没,说不定这会已经回城里去了。”

    薛一左右也找不着阿瑶朵,说:“好,先不管她,先说说你自己,你跟我解释下,刚才骗我送红山茶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这个……”

    “你明知那是阿瑶朵还骗我送红山茶,想看我笑话?”

    “不不不。”阿黛华大骇,发誓说:“老师我不敢,我真没看出那是阿瑶朵,我要知道那是个女孩子我绝对不敢开这种玩笑。”

    “要是男孩子就行?”

    “是啊!”阿黛华见薛一不再严肃,笑说:“我是为你着急嘛,你看,连阿英都有心上人了,你居然没有,怎么都说不过去,对吗阿英?”

    阿英瞪大眼睛,重重地点头。

    薛一“噗”地一声,揉了揉阿英的头发,低笑道:“是,阿英都有心上人了。”

    众人说了会,薛一见长春坡上大多数青年男女纷纷往旁边两座山上走去,问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跳芦笙了。

    阿黛华说要开始对歌了,说完拉着旁边的小姐妹往女生那边的山上走去。薛一一手拿相机,一手牵着阿英,也跟了过去。

    “对歌,即对情歌,是苗族青年男女表达爱慕的一种方式,大多会在芦笙节、姊妹节等节日进行,当然其他时候也有零零散散的对歌,不过芦笙节和姊妹节上是最隆重的。”薛一边走边对屏幕外的观众科普。

    想到自己好久没开弹幕了,便打开弹幕,屏幕一片:

    [好多钱啊!银闪闪的都是银子啊!]

    [唱山歌就是看上谁就可以领走谁的意思吗?主播,告诉当时的政府,请把这个习俗保留下来,千百年后青年男女表示非常需要这个习俗。]

    [前面的+1,单身狗求发媳妇。]

    [要求不高,一份男朋友打包带走谢谢。]

    薛一笑说:“哪那么简单说领走就领走,女生还好,男同胞们注意了,你们不但要会唱山歌,还要唱得比女生好,不然人家女孩子不会跟你走的。”

    [话说主播你会唱山歌吗?听说你是自学的苗语,好厉害啊!]

    薛一摇头,“不会,我五音不全,他们唱的情歌又多是古调,我能听懂就不错了。”

    [这样啊!]弹幕众人似乎有些遗憾,但很快又嗨起来,问薛一:[主播,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怎么了?要给我介绍啊,给我砸一个亿我就考虑!”薛一正爬山爬得无聊,索性跟大家闲聊起来。

    [不是吧主播,谈钱多伤感情啊!我是想问,你有女朋友吗?]

    “所以你是想给我介绍女朋友?行啊,不给钱给我十套房也行啊。”

    [……主播,你这样我没法跟你聊天。]

    薛一低笑,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弹幕上又有人说:[主播,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点那什么?]

    “哪一幕?哪什么?”

    [就是你给阿瑶朵送红山茶啊,你不觉得很姬吗?]

    “有吗?”薛一见对面风景不错,举起相机摆角度拍照。

    [你刚才又关弹幕了,你都没看见吗?]

    [刚才我们在聊你和阿瑶朵,你不觉得刚才那一幕简直百合剧开头吗?女主误将女扮男装的异族少女误认为男生,还送了她一朵寓意为‘与卿私奔,生死相随’的红山茶……]

    弹幕字数有限,那人没能再说下去,另一人继续道:

    [天呐噜,我的百合魂熊熊燃烧啊,主播你既没男朋友也没女朋友是吧?勇敢上啊不要怂!]

    [是啊是啊,我以为阿黛华已经够漂亮,没想到阿瑶朵更漂亮,要弯了要弯了。]

    [刚才那个坏笑好苏啊,她要是个男孩子多好!]

    薛一拍了好几张风景照才意识到弹幕都yy了些什么,阻止道:“你们在想什么呢?这是旅游直播,旅游直播!不是相亲节目,ok?”

    [是是是,也不知道谁盯着阿瑶朵看了足足五分钟。]

    [我猜主播绝对深柜,不然这长相没有对象不符合科学规律啊!]

    薛一:“……”

    “老师,这是我儿子王成文,以后辛苦你多教育教育他,不听话就打,不要跟我客气。”周围人还没应付完,人群中又钻出一中年妇女,身着传统的苗族已婚妇女的服饰,看起来还很年轻。

    “哎哎,好,教育这是自然的,不过不能打,我不打小孩的。”薛一刚应付完她,感觉衣襟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到王成文仰着脑袋说:“老师好。”

    “好好,你们都好啊。”薛一被围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不停点头说好,窘迫至极。

    珍花婶到底是上了年纪的妇女,知道的多,见她一个姑娘家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难免有些拘束难堪,忙说:“大家不要围在这了,薛老师赶了一天的路,该累了,这样,大家先回去,明天再来好不好?”

    转头对村长说:“村长你也是,薛老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你就干站着,不表示表示?”

    村长恍然大悟,“是是是,看我老糊涂了,珍花婶说的对,大家先回家去,把柴火啊锄头啊放放。海哥你也先回去,路过我家时跟你婶还有你嫂子说,城里派的老师到了,让她们杀五只鸡,把过年剩的腊肉、腊肠还有血豆腐全都拿出来,大家晚上都来我家吃饭!”

    杀五只鸡,把腊肉、腊肠还有血豆腐都拿出来!!!

    薛一震惊了,90年代的中国可不富裕啊,普通百姓吃顿肉都得精打细算,五只鸡是什么概念?忙阻止说:“村长您太客气了,不用那么麻烦,您告诉我学堂和宿舍在哪就行,我自己找吃的,腊肉腊肠什么的都没必要,杀鸡就更不用了,真的。”

    薛一是很想尝尝苗寨的美食,但对方又杀鸡又做腊肉的,太破费了,苗族人民生活不易,她不能这么麻烦人家。

    村长:“不麻烦不麻烦,薛老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苗族最是好客,何况您是我们的老师,这是应该的。”

    “是啊。”其他人帮腔道。

    “不是不是,真的不用啊,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薛老师您一个城里姑娘,不远千山万水来我们这穷苦地方教书,我们谢你还来不及,杀几只鸡算什么,要不是我家里那只老母猪还要下崽,小猪崽又太小,我一定杀只猪来迎接你。”

    还要杀猪?折寿啊!薛一内心大喊。

    “是啊薛老师,您就放心住下吧,我们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跟我们说,我们寨子里无论是谁,只要帮得上你,都会帮你的。”

    “不是,我、我……”我真的不需要你们杀鸡杀猪来迎接我啊,我也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只要你们同意我在这直播就行。我会按照系统说的,给你们相应的报酬。

    “薛老师,你就听村长的吧。”珍花婶见薛一为难,说:“我们苗族人对朋友讲的就是义气,客人来了绝不能冷落他,这是我们的习俗,不管谁来了都一样。”

    “好,好吧,那就谢谢你们了。”薛一见习俗如此,拒绝不得,说:“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不用太麻烦啊。”

    村民们见薛一让步,这才陆续回去,村长则留下来带薛一去学堂看看,珍花婶家住在学堂那边,就跟着一起。

    学堂离风雨桥不远,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远远就看到学堂外有个简陋的篮球架,用木头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摇摇欲坠的样子,操场则是片黄泥地,三分之二个标准篮球场那么大。

    学堂……很好,好歹八对桌椅,一张讲桌。苗寨木材资源丰富,男人们又人人皆木匠,做几对桌椅不成问题。

    黑板就……薛一用手抹了抹黑板上的灰,猜想这块黑板大概是用锅底灰糊成的,这也没事,能接受!

    “咦?粉笔和黑板擦呢?”

    “啊?”村长和珍花婶同时张嘴“啊”了一声,薛一就知道要完。

    果然王成文从角落里摸出两块黄色的干泥条,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粉笔了。

    “谢谢成文,有这个就行,条件不错,我能行,我最棒!”薛一说着安慰自己也安慰大家的话,有点欲哭无泪,但天性乐观的她很快打起精神,说这算什么,千山万水都走过来了,还怕两根粉笔?

    参观完学堂,村长又带她去参观教师宿舍,本不抱任何希望的薛一意外的发现寨子给她安排的宿舍非常不错,竟然是座吊脚楼!

    天呐,吊脚楼啊!薛一只在文献里见过,没想到居然能住在这里,一个健步冲上去,欣赏起来。

    看得出这个吊脚楼很新,应该刚建成不久,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住人,能防潮通风,下层是空的,苗寨人民一般用来堆放杂物或养殖牲口。

    整个吊脚楼是用竹子制成的,空气中隐隐还有竹子的清香,看起来非常雅致。

    推开楼上半掩的竹门,入眼是两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外面那间摆着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竹制的茶杯倒扣着,对面墙上有一副极大的刺绣,绣的牡丹山茶还有鸳鸯,靠窗的地方则是一张大约是松木打造的办公桌。

    里面那间是卧室,已经铺好了被褥枕头,被褥枕头上绣的是红艳艳的桃花。

    “薛老师,我们这里条件艰苦,没有城里的好,您将就一下,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村长抱歉地说。

    “不艰苦不艰苦。”薛一连连摇头,她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在未来社会哪有这种全竹制的房子给你住?有木房子就不错了,天价不说,还要取号!

    “我觉得这个地方非常不错,太奢侈了,真的,条件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谢谢村长。”薛一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来回观看,眼中满是羡慕向往,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个雅致的小竹楼就是她以后住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眼神怀疑,还是担心她住不惯。

    参观完食堂和校舍,薛一见天还没黑,便放下登山包,只带了相机,问村长能不能带她到村里到处看看。

    村长本来也想带她参观参观村里,便对珍花婶说:“你也别回去了,反正等会要去我家吃饭,干脆我们一起陪薛老师到村里看看。”

    珍花婶一想也对,便拉了儿子一块。

    “对了村长,我可以用相机拍照录像做直播吗?会放到……”薛一想了想,“会放到电视上给很多人看到,有现在的人,以后的人,很多很多人,可以吗?”

    “电视上?”珍花婶说,“村长家那个?”

    “妈,哪个啊?”小小的王成文问。

    “就是你叔家的那个啊,方形的,里面有人,还有声音,你小时候还看过,你看你,又忘了。”

    “有吗?”小男孩挠挠脑袋,“哦,我想起来了,不过村长家那个坏了好多年了,扛去城里修了好几回,也没修好。”

    “就你会说。”村长轻轻踢了王成文一脚,问薛一:“薛老师,你以前是个记者,你有没有上过电视啊?”

    “这个……”直播算不算?“暂时还没有,我刚考上记者证就被派到这里来了,不过城里电视台的人说我可以边教书边收集素材,要有好的相片或录像,可以给他们投稿。”

    “这样啊。”村长露出愧疚的神色,“唉,薛老师,你来我们这穷地方教书,耽误你了,当记者多好。”

    “没有没有,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喜欢这里。”薛一说:“对了,村长,你还没说我能不能拍照录像做直播呢?”

    “可以啊,要是哪天你出名了,我们也跟着出名,多好。”

    “不是,还有直播,就是会给很多很多人看,那些人有些是现代的人,有些是未来的人,就是七八百年后的人,他们也会看到,当然他们永远无法干涉到我们现在的生活,您觉得可以吗?”

    “越多人越好啊。”村长不明白,这七八百年后的人怎么能看到他们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