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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晋炎把新大楼图纸拿给贺喜看, 图纸右下方签有贝德月的英文名。

    “看来贝生深谙风水之道。”贺喜喟叹, “明堂开扬,立养方向上佳,得生得旺,又趋利避害,将带煞之砂拨为己用,食正龙口地, 地有脉气, 主荫发长久,已经是风水之绝。”

    一旁客良镛听得开心, 不过片刻, 他又皱眉, “我们讲求中庸之道, 万事万物以和为贵,贝生国外长大,可能体会不到其中深意。”

    客良镛这只老狐狸早已将身后尾巴幻化无形,“阿喜, 比起风水之绝, 我更信物极必反。”

    贺喜暗喝彩, “爹哋眼厉。”

    她指新大楼周遭环境,“贝生的设计棱角太过锋利,形似三面尖刀,一面朝向港督府,一面向西九龙警署,还有一面...”

    贺喜直指维多利亚港,“煞中维港。”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不语。

    客晋炎皱眉,“贝生是有意?”

    “诶。”客良镛抬手打断,“晋炎,没凭没据前,我们不好盖棺定论。”

    视线落在新大楼模型上,贺喜垂眸沉思,这种看似绝佳实则狠戾的设计风格,倒是和沙田马场的设计极为相似。

    “客生,能不能打电话问表哥,沙田马场是出自哪位设计师之手?”

    客晋炎微愣,随即拨通丁家电话。

    挂下电话后,客晋炎道,“就职于美国墙街的番佬史密斯。”

    看出贺喜心事重重,客晋炎低问,“老婆仔,怎么了?”

    贺喜摇头,可能是她猜测有误,或许正如客良镛所言,没凭没据,肆意盖棺定论也是一种恶意。

    “爹哋,如果客氏实业将来顺风顺水,是以破坏周围风水为代价,爹哋还会继续吗?”

    客良镛是商人,追求利益无可厚非,但商人毕竟是人,拥有选择权,可以选择有良知,可以选择置若罔闻。

    沉思良久,客良镛将问题抛给儿子,“晋炎,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爹哋,钱赚不完,耗得尽的是善德。”客晋炎几乎没作停顿,“天道循环,我们该为子孙积德,眼前得失只管弃之一旁。”

    客良镛抹脸,有惭愧,“晋炎,爹哋老懵懂了,比不过你。”

    客氏实业大楼建至一半,设计陡然改变风格,在原有的三角设计上再巧妙添一角,变成中规中矩的四方大厦,在一众设计优美的中环建筑里极不显眼。

    港地哗然,纷纷猜测客氏此举目的。

    啪。书房传来水晶杯碎裂声,菲佣不敢上楼,直到贝德月西装革履外出之后,才战战兢兢进去收拾。

    ......

    客良镛近来心情异常舒畅,换句话讲是踏实,不惧天地鬼神,堂堂正正做人,不枉人间走一遭。

    年逾半百的客家话事人带老婆牛津乡村度假,丢下烂摊给客晋炎,任由他焦头烂额。

    牛津乡村,河谷草地,早间依稀有紫雾,客良镛挑选一条乡村小道,骑自行车载老婆,身后远跟开宾利的司机和保镖。

    客丁安妮有担心,“老公,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晋炎劳累,太伤身体,阿喜什么时候才能为客家添丁。”

    其实她心中仍有忧虑,唯怕贺喜犯五弊三缺。

    不怕缺钱缺权,只怕缺命,更怕伤残,命里无子。

    客氏新大楼建一半改设计,无疑要和贝德月闹翻,客晋炎为处理这件事,日日很晚才回。

    贺喜会等他,在厨房陪他一起吃饭。

    浴室里客晋炎怀抱老婆仔泡澡,舒服到喟叹,贺喜问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老婆仔放心,已经处理好。”他有后悔,“图纸该早拿给我阿喜看。”

    贺喜有察觉,客家极少拿买地、投资等生意问题为难她,也知道她不会因为是亲属就为他们设下有利风水阵。

    “客生,我要自荐。”对上他询问目光,贺喜摸他下巴,“做客氏风水师。”

    客晋炎并不应声,垂眸看他,“老婆仔,不用因为我为难。”

    贺喜萌生暖意,软软趴在他胸口,“没有为难,我不会刻意助你和爹哋飞黄腾达,但也不会让有心人伤害你们。”

    她话音才落下,铺天盖地的吻已经追来。

    客晋炎抱她出去,一条浴巾堪堪遮住两人,快到四柱大床时,他不耐扯掉浴巾,与她双双倒在床。

    “老婆仔,我们该拍婚纱照。”支肘撑起上半身,客晋炎捧她脸,以唇摩挲她的,“有天醒来你不在,自己躺在床上出神,总觉哪里不对,现在才想起,原来是缺了老婆仔的婚纱照。”

    贺喜哭笑不得,以手抚他眉眼,“正好,我也没见过客生拍照。”

    忙完所有,又适逢女王诞辰,港地大放三天,客晋炎带她去伦敦,教堂的钟声敲响,缭绕在伦敦城上空,红色制服的仪仗队在前开道,四轮马车由他们面前经过,年轻的戴安娜挥手向街道两旁致意,笑容干净甜美。

    “是查尔斯娶王妃。”贺喜将头伸出窗外,何琼莲几日前便打电话给她,讲新王妃的穿衣风格风靡伦敦城。

    客晋炎抓她腰,将她拖回车中,一巴掌打在她臀上,轻斥,“坐好了。”

    等仪仗队经过,司机才继续开车,送他们去牛津乡村。

    连牛津乡村姑娘的穿衣风格都受到了王妃的影响,她们穿及踝裙和浅口皮鞋,出门习惯戴遮阳帽,其实英国的夏天也没有多大太阳。

    在看到客丁安妮穿衣风格之后,贺喜语滞。

    “妈咪,你有年轻二十岁,像戴妃。”

    客丁安妮开心不已,摘下遮阳帽,“爹哋帮我选的,出门之后人家讲我二十出头,你爹哋带女儿出来玩。”

    客良镛重重咳嗽,老脸羞窘。

    贺喜哭笑不得。

    休息一天,贺喜和客丁安妮去试婚纱,客晋炎一边旁观。

    复古婚纱,阔袖,贺喜一套套试,穿出来给客晋炎看,每换一件,他会由衷道一句,“老婆仔好靓。”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说的次数太多,惹得客丁安妮取笑,她笑眯眯对贺喜道,“养晋炎这么大,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贺喜笑,有些许羞赧。

    傍晚他们去河谷草地散步,夕阳朦胧,为远处山林蒙上一层红色薄雾,羊肠小道上,仍有奶牛经过与他们抢道。

    “好像薄扶林山道。”贺喜分外有熟悉感。

    客晋炎重点不在此,他仍在回味贺喜穿婚纱的样子,捉住她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回去我们就摆结婚酒。”

    “发癫。”贺喜乜他,“摆酒杂事多多,说办就办,我也太廉价。”

    客晋炎怔然,问道,“即是说,我阿喜同意摆结婚酒,不等毕业?”

    话毕,不等贺喜回话,他便自我笃定,“一定是了。这样好,公证只有你我少数几人知道,摆完结婚酒,全港都会知道你是我客晋炎的太太,将来宝宝出生名正言顺,还要为他先想好名,到时候入族谱...”

    话匣子打开,他收不住。

    贺喜怠懒理会他,想太多。

    既然来了英国,贺喜便想去爵禄街拜访七哥。

    能让客晋炎同意的前提是,他也一起,否则扑街佬总惦记他老婆。

    车停华埠街口,司机在外等,出于礼貌,客晋炎拎了礼盒。

    门钟叮咚,力哥从柜台里伸出脑袋,随即瞪大眼,“阿、阿...”

    在看到客晋炎之后,力哥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嫂”。

    “客、客太。”力哥别扭喊。

    贺喜环顾四周,“店里怎么就你一人,他们呢?”

    力哥为他们送茶水,“教堂做礼拜,七哥被子君拉去。阿三老婆生产在即,医院陪产,大飞接仔下课。”

    人世沧桑,变化万端。当年旺角街头纹身满背,凶神恶煞收保护费的人都已成家立业,贺喜难掩感慨。

    讲话间,门钟叮咚,在教堂受洗礼的七哥归来,提大包小裹,身后尾随子君。

    “叼,再让我去听念经,拔光你身上所有毛!”七哥脑壳发胀,“讲讲讲,日日同我宣讲耶稣,快烦死!”

    这人色厉内荏,子君已摸清,才不怕他,“我已申请政治庇护,获得合法居留权,可以控告你耍流氓。”

    “你倒是讲讲,我哪里耍流氓?”七哥回头,脸上露出熟悉奸笑。

    “死相,走开啦。”子君拍开他欲揪她头发的手。

    “也不知是哪个日日缠我这个死相...”七哥语滞,怀中文丹扑通掉地,“阿、阿喜?”

    贺喜绽开笑,“七哥,许久不见。”

    七哥激动,要给她拥抱,被客晋炎半道拦住,改向七哥伸手,“林生。”

    七哥翻白眼,与他击掌,“白斩鸡,阴魂不散啦。”

    客晋炎还他,“扑街佬,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