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越的脸色，原破天就知道，对方虽然被自己震住了，却不曾心服口服。
说直白些，就是于越还在质疑他的水准。
原破天倒是不在乎这一点，因为区区一个术君，还没有烦到他的资格。他的怒意其实很简单，只是在替月潇然不值而已。
“于越，我说你，你是不是不服？你觉得，你炼制这赤阳丹，真的是为了她好？”原破天直接省掉了大师这两个字，反正以前这么称呼，也只是看在月潇然的份上。
于越自然知道，原破天说的她，正是月潇然。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为了女儿付出一切的父亲，反而被人质疑，顿时勃然大怒：“于某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为了潇然，于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为了炼制这赤阳丹，于某倾尽一生所有，自问绝没有对不起潇然的地方！”
“你的心不错，可惜，只是用错了地方。孰不知，庸医害人，比之恶疾更甚！”
原破天摇了摇头，直接用了庸医这两个字，不等于越反驳，便继续道：“你且扪心自问，你这赤阳丹的丹方，真经得起九问推敲？以你的神魂修为，真的能够驾驭这道药方？”
“你，你知道九问？”
一听完原破天的这番话，于越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吃惊不已。
所谓九问，指的是在神炼一道中，每当创造出一种新的配方，都要经过九次循序渐进、环环相扣的推敲，方能最终得到承认，列入相应分支的神炼之术。
这种推敲之法，涉及到材料的材质和配比、火候的掌控、手法与技巧是否纯熟等等，并不是简单的一项项罗列，而是将各种因素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整套品鉴的体系。其复杂程度，堪比最顶级的神炼之术。
在终南地区这种小地方，真正懂得九问推敲法的人不多，即便知道，也只是一知半解。便是于越本身，也掌握了九问中的三问，而他当初创出赤阳丹后，所接受的也不过是四问而已，便是他在东岳武府里的那个靠山，也不过掌握了五问之法，略微点出，赤阳丹的功效其实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不过，能经受得起四问的考验，连五问都说，赤阳丹的品质还可以更高，这已经充分说明了赤阳丹丹方的强大。
于越也没想到，在原破天口中能听到九问这两个字，这可是真正高深的神炼之术！不过，他可不认为原破天能懂得多少九问推敲法，恐怕只是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这么一个概念，拿来显摆而已。
“原先生！于某倒要向你请教，我这赤阳丹，在哪里站不住脚了？请你用九问推敲法，好好为我解疑如何？”
于越决定，要杀一杀原破天的锐气，不要觉得，有几分见识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之意，看起来，俨然是存心将原破天一军。
原破天略带不屑的一笑，漫不经心的道：“我可没时间给你指正，不过，看你这么不服气，很难配合我接下来的计划。你是庸医，不过，潇然老师可是无辜的，我也只有给你当头棒喝，能否清醒，就看你的心性了。”
这一番话，俨然是做师傅的，训斥不成器的弟子一样。
于越顿时气得笑了出来，不忿的道：“好！倒要请原先生指教！”
“你这赤阳丹，用了八十一味阳属性药材，有上阳、纯阳、紫阳、东阳、丹阳、乌阳六种，这就是第一个问题。你用的这六种阳属性材料，都是正阳属性，阳性叠加，药力霸道刚烈。九问第一问，炼丹术要对症下药，我且问你，你在设计丹方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潇然老师本身就是女子，又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于越心头一紧，忽然有一种感觉，让原破天这么一说，他本来以为完美的丹方，竟是一下子出现了极大的漏洞。不过他的炼丹造诣也不是白给的，思索了一下，还是很快的回应道：“药性虽然与潇然相冲，不过，重症用猛药，用赤阳丹也足以压下潇然的症状。”
“愚蠢。”
原破天不屑的叱道：“病有千万种，医有万千道，什么叫对症下药？重症用猛药，指的是无可救药的绝症，必须搏命，但是，潇然老师还没有病入膏肓，你凭什么拿她的命去搏？”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当时潇然的症状极为严重，若是用阴阳调和后的药物，根本无法起效。我也是无可奈何，才设计出赤阳丹，若是换了你，你又有什么办法？”于越虽然知道原破天说的都是事实，不过，还是认为自己已经考虑的非常周密了。
不过，接下来原破天的一番话，却让他禁不住屏住呼吸。
“九问第二问，便是关于材料的选择。你以为，阳属性的丹药，就只是阳属性，不能阴阳调和了？我且问你，阳属性除了正阳之外，还有斜阳、暗阳、云阳等属性，若是以正阳为阳、斜阳等属性为阴，是不是也可以达到阴阳调和的目的？”
于越顿时瞠目结舌，的确，阳属性里有刚烈的正阳，也有柔和的斜阳、云阳，可他从没有想过，单一的阳属性还可以这样搭配。
其中的原理，其实也不复杂，所需要的手法，也不是特别高深，但是，若原破天不说破，他却是绝想不到这一点。
他心中不断的推敲，竟是生出一道道灵光，自己就想出了许多令赤阳丹更进一步的方法。原破天的一番话，就像是为他推开了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再说一点，九问第三问，手法。你这赤阳丹，设计了九九八十一道材料，你却只用了六种阳属性，也就是说，你最多只能发挥出六六三十六种药材的药效，其余四十五种，就是我所说的那种驳杂的药力，一是无法吸收、二也反而有害。”
“那…”于越犹豫了一阵，好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喃喃的道：“这样的话，我减少正阳材料，增加斜阳、云阳材料…”
“你还有些悟性，还不是无可救药。”
原破天点了点头，于越虽然不自量力了一点，不过，在君级这个层次来说，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既然于越能悟，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他虽然决定了要为月潇然拔除病根，但是想痊愈的话，还需要很久的调养，他当然是没这个时间，到时候就需要于越顶起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了掩盖药力驳杂的问题，还加入了艳阳草，想要促进人体对于阳属性的融合，简直就是最大的败笔。艳阳草的属性，本身就是阳属性中比较特殊的一类，虽然不排斥其他任何的阳属性，却会大大降低人体对阳属性的敏感度。我可以说，潇然老师的症状减轻，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艳阳草的影响，对本身的痛苦迟钝了，而不是真的好转了。而且，长期服用艳阳草，还会产生依赖性，一旦停用，就如同洪水溃堤，其危害程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于越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无比，目光散乱，竟是连呼吸都短促起来。由此可见，他的内心受了多大的冲击。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是我害了潇然！”
他竟是心神大乱，一口殷红的老血，直接喷了一丈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