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以前也是见过李静宜的,记忆里可是个安静随和的,可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却颠覆了她先前的印象,这是个外表温和,内里坚韧甚至还有些强势的女人,“县主说的没错,我只是怕时间拖的久了,荣家再使什么歪招儿来……”
李静宜摇摇头,“我原也是想速战速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一来云侯爷公务更重要,二来嘛,软刀子磨人也不错,何况没了荣海在,荣家那几个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难道她们还也一把火烧了芳园不成?”
“岚儿,那个毒妇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这要是再这么跑下去,娘只怕要病了,”胡氏将包了冰的锦囊搂在怀里,奄奄一息的望着荣岚,“咱们还好,在这儿坐着,你哥哥再这么跪下去,那双腿可是要废了。”
废了才好呢,老实在家里呆着,再不会惹是生非,荣岚从菡雨手里一把将扇子抓过来狠狠的扇了几下,“我怎么知道?你再坚持两日病了也不错,我昨天收到消息,过不了几日父亲跟云侯就要回来了,等那个时候咱们到了公堂之上,您拖着病体过去,你觉得百姓会觉得谁更可怜一些?”
这就是舆论攻势,以弱欺强,可惜李静宜一个土著不懂得这些,“所以说,咱们都病了才好呢,哥哥到时候被人抬进着过堂,我不相信云侯还能再狠心罚他,何况这些说到底都是家务事儿,别说云驰一个没成亲的,就是皇上那儿,也得劝和不劝分了!”
见女儿说的笃定,胡氏心里又有了些底气,“只是不知道你表姐躲到哪里去了,这些日子咱们大都督府的人守在四门处,也没有见她出城。”
“就叫她躲着吧,真要是躲过去了,也算是她命不该绝,”荣岚冷笑一声,胡氏这个时候还来试探她,胡雪盈能躲到哪里?
以她那点儿胆子,又刚刚流产,敢往城外跑?肯定是躲在了胡家的哪间铺子里,她现在装不知道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等到开堂那一天,才叫胡雪盈好看呢,攀权附贵害得她这么狼狈,她要是能叫胡雪盈逃过了,就不是她荣岚了。
见女儿对侄女儿的下落根本不上心,甚至还有要放过她之意,胡氏的心更加定了,经此一事,胡氏觉得丈夫再也靠不住了,因此娘家是万万不能撒手的,若是侄女儿在荣家丢了性命,只怕将女儿当作掌珠的三哥,不会轻易与她干休的,当初可是她再三保证会善待胡雪盈,硬要叫侄女儿留在身边的。
云驰由荣海陪着将南路水师十三营一路巡视完,即使是走马观花,也足足用了十日功夫,等他们回到珠洲,荣大公子负荆请罪连着十余日跪在芳园门外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珠洲府。
之前因为荣峙封锁消息,就算是珠洲城中知道荣家出了的百姓不多,但经过迎驾和这些天荣家人高调认错,如今荣家的新闻已经盖过了珠洲城来了钦差这件大事。许多好事者甚至从各处赶来,就为看看大都督的儿子是如何知错能改求妻子回心转意的,也好回去跟亲朋好友们八卦八卦。
荣海亲自送云驰一行回芳园,人还没有下马,就看到斜阳之下跪在芳园大门口的荣峙,荣海心下点头,面上却是一脸的难堪,“叫大人见笑了,犬子真是,”
云驰看着恨不得掩面而走的荣海,“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愿这次荣将军能吃一堑长一智,记得此次的教训。”
“大人说的是,每每想起犬子的作为,末将真是恨不得一剑将他给捅了,可这毕竟是他们小夫妻的家事,我这个做长辈的又不好多伸手,唉,但愿这次这杀才吃够了教训,回去跟好好跟县主过日子,”
这个荣海,打仗有一套,口齿也不含糊,这杀妻的事在他嘴里,不过是夫妻间的一桩小事。
见云驰不语,荣海面带尴尬的抱拳道,“大人,末将之前听说县主向大人递了状子,这对簿公堂不论是对县主,还是对荣家,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县主指斥荣家的所有过错,荣家全都认了,还请大人看在末将这些年为朝廷为大周兢兢业业的份儿,代为转圜一二,末将也是为人父母的,以己度人,想着不论李侯爷还是锦阳长公主,应当都不希望两个孩子反目成仇。”
这个荣海,带着自己一路看下来,什么瓷实玩意儿都没见着,现在又拿什么为国为公这一套来说自己的私事,云驰心里不齿,面上却笑道,“荣大帅所托某怎敢不放在心上,只是云某跟县主到底男女有别,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话我一定帮您带到,但是最终的结果,真不是云某可以决定的。”
云驰这一路代天子宣慰,荣海对他的真正目的一直存疑,所以从不敢放他一人独行,但云驰不急不恼,与他谈笑风生,相处融洽,两人这十几天已经过的还挺愉快,现在云驰没有跟他拍胸脯保证,荣海反而觉得云驰没有将他当作外人敷衍,毕竟这事儿还真不是云驰可以作主的。
“那末将谢过大人了,大人一路劳顿,末将不多打扰了,还请早些休息,”
云驰亲自将荣海送出芳园的大门,转身再回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笑容。
“来人,去看看县主是否有空,就说我有一事请教,”云驰回到自己住的正院。
等云驰洗漱更衣,就听亲兵来报,说是瑞和县主已经在正厅等着他了,没想到李静宜来的这么快,云驰瞪了一眼来传话的亲兵,责怪他为什么不及时禀报,自己则整了整衣冠,匆匆往正厅去了。
“见过恩义侯,”李静宜见云驰进来,起身见礼。
怎么人来的桌上连杯茶也没有?云驰想想这次他带出来的全是跟自己从疆场上回来的铁血汉子,奉茶迎客的还真没有懂,云驰谦意道,“怠慢县主了,县主请坐,我这就着人备茶,”
“侯爷不必客气,侯爷身边的都是身负绝艺的将士,静宜不敢驭其为役,”李静宜跟云驰在船上呆过几日,这次跟云驰过来的一看就是行武汉子,哪一个也不像是府里的仆婢,而且她也听贺妈妈说过,云驰平日的起居都是自己打点,从不假手与人。
云驰住的既明院中原也有服侍的下人,不过云驰一来,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小厮则也遣到外头做了粗使,现在他命令下去,很快便有人将茶奉上,云驰亲自执壶为李静宜将茶沏上,“这芳园的银针,竟然比我在宫里喝的还要好些,”
云驰自哂的一笑,抬眸看了李静宜一眼,“不过这方为民能拿到的好茶,想来荣府也是不缺的。”
云驰的试探李静宜如何听不出来,她捧了茶碗轻轻呷了一口,“云侯说的没错,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再无一人比皇上富贵,可是若论起日子过的舒服与否,”
李静宜浅浅一笑,“可叹今上励精图治,奈何自建安朝起国库空虚,皇上几次下令缩减宫中的用度,说句冒犯的话,皇上的后宫里的妃嫔,未必有胡家的姨娘多。”
“商人唯利是图,蝇营狗苟不过是为了一姓富贵,如何能跟皇上的心胸抱负相提并论,”云驰呷了口杯中的茶,“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同知,这日子过的却比皇上还滋润,这为人臣子的,一个忠字是谈不上了,”
“忠?”李静宜被云驰一本正经的话逗的咯咯直笑,“侯爷快莫要说话了,皇上虽然是我的舅舅,我也从来没敢想着这大周的官员都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见云驰不语,李静宜又道,“千里谋官只为财,如今这世道,能在升官发财之余为百姓做一些事,已经很不错了,地方官如此,京官们如何云侯想来比我更清楚,不论是文臣还是勋贵,大家绞尽脑汁争差使,难道真的是要为国尽忠?”
李静宜一席话说的云驰额间见汗,旁人不提,就是他这个正牌国舅,御封的恩义侯,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心为公,“没想到县主竟然从一杯茶中想到这许多,云某佩服。”
“这些不就是云侯想听的么?”李静宜眼中满是戏谑,她冲云驰举了举手中的茶碗,“以恩义侯府的富贵,方为民这些还不值得云侯生出慨叹吧?”
没想到这个瑞和县主这么敏锐,云驰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不再瞒她,“是,方为民我还真没看到眼里,我想知道的是荣家,包括县主在船上跟我说的,这珠洲附近大量的农庄,里头耕作的人又是哪里来的?”
“吃空饷喝兵血根本不算什么,不论是南路水师,还是西北的驻军,都经不起人查,云侯是带过兵的人,这个瞒不过您,不过荣家的富贵,除非每年从军费里坑走一半儿,不然是撑不起来的,要知道这南路水师上下,要封的嘴,可不只一张。”
自己要想后半生清静,荣家倒了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江南胡家的底细,云侯难道没有查过?”
至于云驰为什么咬着荣海不放,这个李静宜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