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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你们与摄政王合作,想同他来个里应外合,让天裕国内忧外患,然后你们就认为,这一仗有了十足的把握?”章庭湮笑了笑,“摄政王是个老狐狸,朝廷内斗多年帷幕不落,以他的狡诈,你以为他会完全没有后手?”

    她轻轻道:“你以为你所站着的,是谁家地盘呢,东卫皇室?”

    “这么说来说去,你是不想为东卫效力么?”男子眼睫轻瞌,音色又恢复成原本的阴柔诡秘,他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那女子姣好的身形轮廓,“是不是因为天裕国给了你官位,有一位重视你的皇帝,所以你便满足了?还是说,天裕国有哪位男子入了你的眼,使你眷恋不舍,比如,季长安?”

    通道虽暗,但章庭湮仍觉出那名男子的目光像两道火线一般灼热,紧紧地粘在她身上,他的话那样漫不经心,却让她的心防随之一动。

    “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江家人,皆是我东卫皇室的下属,你们要做的是无条件服从。”他索性搬出身份来,虽然,他并不屑用这种方式来约束于她。

    她暗暗咬牙。如果江家收养她的初衷是为了有一天让她替东卫卖命,让她做一个背叛国度的人,她宁愿当年惨死街头,也不要被江家所救……

    “好一个无条件服从。”章庭湮嗤笑一声,“我欠江家的,我还,但我与东卫并无关系,就算你是东卫皇帝,也无权命令我做事。”说完她愤然转身。

    “没有东卫送上的冰魄,你岂能活到今天?”

    “这条命我可以还给你们。”她不想回头,更不敢回头,怕接触到那个男人的目光后,她便再也无处可逃。

    男子嘴角微勾,阴冷笑容略显张扬:“章庭湮,你七岁时便已注定,是我东卫未来的太子妃。”

    她心跳一窒,如有一股强大内息直冲心脉,将她的魂魄都狠狠震动:“东、卫、太、子。”那位十岁时立下豪言,不复卫国绝不称帝的奇男子,少幼时父皇体弱,他一力监国,却能将国家打理地井井有条的卫太子,此刻就在她身后?

    “你以为一个普通棋子能得到冰魄续命么?”男子走向她,就站在她身后两步之距,气氛渐凝,他眉心微动,“你一定好奇,为什么七岁时便被选为太子妃,却不是生长在东卫皇家,而是天裕国江家。那是因为父皇身体一直违和,钦天监下一纸批注,矛头直指于你,指你与父皇命格不合,彼此会犯忌讳,因此才将你远远送出东卫,寄养于江家。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江铮对你,总是有别于其他养子了么?”

    这几日来,章庭湮****难安,先有采花贼叨扰,再有使臣大案,后有东卫兴兵,摄政王暗中绸缪,再到季长安受困公主府,她临危受命……每桩每件,皆让她倍感疲惫。

    而此刻,男子的三言两语,彻底颠覆了她原本命运的设定,在她心头所掀起的,又岂止是千尺巨浪?

    她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若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向江铮求证。”

    “是么,”她神情呆滞,直直走向密道出口,一路不住地轻轻呢喃:“我不稀罕……真的不稀罕……”

    ……

    翻来覆去,季长安久难入眠。

    卧室里亮着灯,今晚月色皎洁,借光能见窗外挺立的持枪侍卫,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窗外走来一个身影,从身影上看,是名女子。

    季长安勾唇一笑,摇了摇头。

    岑靖寰这几天来看他的时间越来越没了规律,能深夜还坚持来看他,足以说明她对他的挂念,也能从她无规律的生活作息上看出,这几天公主对于属下的调度必然频繁,而她自己也在忙于各种事务,脱不开身。这些现象,折射着一场大战前的紧锣密鼓,风声鹤唳。

    室外的岑靖寰向侍卫问话话,得到回复后没再言声,站在窗前静待片刻后,便落寞离去了,唯恐打扰了他。

    季长安闭上眼睛。

    对不起了公主,这次,我要再利用你一回……

    次日大清早,公主府外围了一队人马,一位妇人一身银甲,手提青龙偃月大刀,坐在一匹黑马上刀指公主府,气势汹汹地嚷道:“本夫人妇人一名,不知什么大道理,但本夫人是熟知朝廷律法的!我儿没能防止那孙子自杀,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国有国法,他有罪得接受公正的审判,公主既当不得朝廷的主又并非法司,有什么资格扣留我儿子?皇上那小子顾忌你家皇叔,我可不顾忌,今日本夫人放话在这里,若再不给本夫人一个合理说法,休怪本夫人闯你公主府!”

    显仪夫人带了几十名侯府侍卫,身后还跟着法司的人,大理寺卿年纶与刑部尚书陈放。

    今日要搞事了么,显仪夫人起个大早,提前去年纶府上把人给揪来了,陈放跟侯府有交情,打个招呼便来,显仪夫人是笃定要把季长安受困的局面一朝打破,因此显得格外来劲儿。

    年纶在侯府侍卫下的包裹下,又正好跟显仪夫人挨得较近,人人都知显仪夫人神经不大正常,她手里那把大刀指来挥去,有好几次是从他脑袋周围悠过去的,险些没削了他耳朵,年纶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直叫吓得脸上失色,生恐丢了小命。

    偏偏那些侍卫也不知道让点地方给他。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公主府外吵吵嚷嚷,热闹如菜市场,而普通百姓并未闻见京城以及整个天下的危势,仍不辞辛苦地赶来看热闹,不多一会工夫,公主府前便已围满了百姓。

    不过公主府侍卫还算挺有修养的,被显仪夫人指骂多句仍未做出不礼貌的举动,毕竟是当朝一品诰命,没有公主命令他们岂敢造次。

    百姓们越聚越多,侍卫们看着不好,立刻出来十名侍卫横枪将百姓们往后方推去,显仪夫人可以先不处理,那些看热闹的必须驱逐,一时间,公主府外的喧闹声再次甚嚣尘上。

    “公主府侍卫就可以蛮不讲理了么,街是百姓的街,还不兴谁来走动么!”百姓们当中有人叫屈。

    “是啊,你们太嚣张了……”

    “公主才不是不讲理的人,都是这群耀武扬威的奴才毁了公主声誉!”

    “啊!”一声凄惨的喊叫声转瞬划过,然后便是一个人痛苦的低吟声:“他们……他们……”

    场面陡然静下来,神色仓皇的人们相继往发声处看去——人群里一个戴着方帽的男子耷拉着他折断的左手,脸色发紫,眼睛惶恐地张着,忽然瘫了下去。

    人群在经过短时间的安静后,迅速炸开锅一般,抗议声一个接一个:“公主府侍卫要杀人了!”

    “他们凭什么伤人?”

    “我们要向去向官老爷讨个说法!”

    被侯府侍卫围在正中的年纶大喊道:“我我!我是官老爷……”可是他话未落音,脑袋上一个极轻却极快的风丝闪过,年纶本能地缩着脑袋往上一瞧,只见显仪夫人的大刀悠悠荡来:“年大人,您刚才说什么啊?本夫人间隔性失忆症好像犯了,要不您再说一遍?”

    间接性失忆症……是不是代表她这一刻削了某人的脑袋下一刻就忘啊?

    年纶热爱生命,不敢拿命去试她的失忆**是否好用。

    “我们要公主出来处治乱用职权的奴才,还百姓一个公道!”

    “……”

    一阵吵闹声再次诡异地一点点静止下来,百姓们懵然不懂发生了何事,只是靠着直觉,纷纷向一个地方看了过去。

    人群前方,一个参与驱逐百姓的侍卫腹上,插着一把匕首。

    “有刺客!这些人全是刺客伪装,来人啊,一个不留!”为首的瘦子侍卫大声喝道,他声音一落,众侍卫提刀的提刀,握枪的握枪,弓箭手们的箭已经上弦。

    又从府内整齐奔出一队侍卫群,个个长刀出鞘,向刚才闹事的那群百姓们杀去!

    “谁敢擅杀无辜!儿郎们何在,给本夫人挡下!”显仪夫人大刀一挥,再次从屁滚尿流的年纶头上抡了过去,侯府侍卫谨遵夫人命令,立即上前和公主府侍卫打在一处,公主府侍卫素质不低,侯府侍卫也都个个高手,隐隐胜了公主府一筹,转眼间,公主府外双方拼得如火如荼。

    昨晚因太深夜归府,岑靖寰将近辰时仍睡卧在床,似醒未醒间,蓝儿匆匆来报:“公主,显仪夫人领着侍卫和府上侍卫打起来了,奴婢见公主实在困顿本不想打扰,可现在您再不出面,恐怕场面将要难以……”

    “为何不早些报来?”岑靖寰快速穿衣,匆忙跨出卧室,一边向府外疾行一边绾发,“为什么打起来,都不知道显仪夫人是我府上贵客么?”

    “回公主,夫人这趟来带了年纶年大人,陈放陈大人,扬言说要按照律法来处理世子的事,此事显仪夫人存心找茬在先,后有大批群众围观,侍卫们不过是例行驱逐,却不知是哪个手脚不利索的,伤了一名群众,引发了众怒,又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刺伤了我府侍卫……”蓝儿将府前事的所有经过都一一告之,惹来岑靖寰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