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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戏中有戏

    于她,他再无掩饰,而于他,她从未坦露过一个真实的自己,也永远不会让他缚住自己的心。

    他或许对她倾尽真心,她却还不起他的半分感情。

    两人轻功都是上乘,离开凉亭之后便再没有惊动他人,季长安带章庭湮偷偷摸摸来到厨房,这时的厨房亮着两盏油灯,只有两位下人在打理。季长安趁他们不注意,和章庭湮钻进厨房,从案台上拿下一把菜刀。

    不动声色把鱼给杀了。

    章庭湮蹲在他身边,有点好奇他怎么能把鱼的头直接给切了?

    两名下人打扫完厨房后,熄灯离去。

    视线瞬间暗下,黑暗中季长安小声说道:“你就在这儿别动,我去把鱼洗了。”练武的人视力好,加上这时侯府并未熄灯,厨房中虽暗,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章庭湮听话地蹲在灶后,看来等会她要负责添柴火了,这事干是干过,但没跟季长安一起干过,从季长安一刀切了鱼头的手法上来看,他烧出的鱼,那味道必然是难以入口的。

    一阵水声过后,季长安返回灶台,“幸好我目力不错,勉强应该是洗干净了。”

    “你可以点灯啊。”

    “怕有人看见里面亮灯折回,”季长安想了想,平时他思维敏捷办案神速,却在如何不生火把鱼做熟的问题上犯了难。

    “为什么怕被人看到?”章庭湮问出口便后悔了,因为他兴许会答:因为她见不得人……

    季长安同蹲灶台后,细细商议,“我没做过饭,你来,我正好可以尝尝你的手艺。”

    章庭湮被会心一击,尴尬地笑笑。“做为一个才华与美貌并存的少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冷暖,所以做饭这种事……我不可能会。”

    “呵呵,”季长安的笑意僵在嘴角。

    “不过你也别对我太失望,咱们可以烤来吃。”章庭湮说着便在灶底下生火,季长安也不闲着,在锅里添了些水,又在厨房里找来一根烧烤用的叉子将鱼串起,胡乱洒了一些精盐与调料,再揉上一揉。

    等他做完这些,章庭湮已把火生起,接下鱼后放进灶底。

    跳跃的火光打在脸上,映出他希冀而专注的神情。

    “内审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章庭湮烤着灶底的鱼,向他问道。

    “明日早朝后。”季长安道:“对楚唯的审问定在明日下午酉时,陈尚书已在尽量拖延时间。”

    章庭湮哂然一笑,“能争得他同意已是不易。不过侯爷的做法,也算是对你一个消极的敷衍,他若真信了你,并有为楚唯申冤的诚心,必然会立刻进行内审。不然明日上午,再到下午酉时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的对手或许不会做任何动作。”

    哼,早在她意料之中罢。

    “你别这么想,侯爷脾气差,但是非观是有的。”

    “是的大人。”她提起一副官腔,话中微讽,为防季长安反怼,她不歇气地问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侯爷内审,并且去唆使侍卫说谎的?”

    “这个啊……”季长安悄悄避开她审视的眼神,墨珠般的眸子转了转,“做为儿子,当然有儿子的必杀技,此事你就别在意了,看结果,”他相当庄重地咳了一声,“对,强者看的是结果。”

    “你不是去给侯爷撒娇卖萌、死缠烂打抱大腿了吧?”

    “哪有?”季长安为表他不心虚,刻意将腔调抻得老长,“我是何性子你岂能不知,怎能做出那种女孩家的事来?”

    “是是,大人威武。”章庭湮一面翻鱼,一面拍马屁。

    季长安终于松下心弦,他堂堂世子爷,朝廷命官,像女孩家一般跟老爹撒娇的事若传了出去,他颜面何存啊。

    “明天内审后,府内动静我会盯紧,这事儿估计有戏,楚唯一定会没事的……”

    “嘿,糊了!”章庭湮大惊小怪道。

    季长安怼了她一眼,“不会糊。”

    从灶底把鱼拿出时,鱼因为没翻及时,背上烧焦了一大片,不过大致是好的,闻起来也有一种原生的鲜香味儿。章庭湮正饿得紧,一口咬去——

    “咕咚……”几不可闻的吞咽声响在耳边。

    “季大人没吃晚饭?”章庭湮客气地把鱼递向他。

    “吃了的,你吃。”季长安温和笑道。

    “你吃吧,我不饿。”

    “你吃……”

    “下官遵命。”章庭湮快速拿回鱼来,张口便咬。她自小在海边长大,鱼虾海鲜类是桌上常备菜色,这只做法粗糙的烤鱼,瞬间将她带回儿时单纯的生活中,那时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双重身份,没有忠义两难,更没有当一个喜欢的男子近在眼前,她却不敢去爱。

    鱼又咸又苦,咬在嘴里泛着浓腥味儿,季长安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晓得怎样褪鳞去脏、码盐调味,可是他亲手收拾的鱼,她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一口,她皱着眉,忍着眼中泪意,慢慢地嚼着。

    “很难吃么?”季长安想去摘下一些尝尝,她却把手一移,让他捉了空。

    “很香,你可别跟我抢。”

    “真的?”季长安笑了,“看来我很有做厨子的天赋。”他窝在灶台后,以他的个头缩在这儿,难免绻得腰腿不适,但他丝毫不觉,看她吃得特香,他心中比她还甜。

    在侯府强颜欢笑吃了鱼,承季长安的情被一路护送回来,但她回府后就撑在大门后吐了,墨香紧忙扶上她,关心地问道:“大人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给您看看啊?”

    “不用担心,”章庭湮直起身来,“家里还有饭么?”

    “啊?”墨香惊得吃手:“大人这么晚还没吃饭呢?”

    “别吵,”章庭湮一言难尽,“有就热一点,没有就算了。”

    “我去给大人做饭,”墨香心疼她家大人,说完就痛哭流涕起来:“怎么整的啊,去侯府玩儿还得饿肚子,也不知吃了什么,这股味儿闻起来我都想吐……”

    ……

    侍郎府大门外,季长安仰首忍下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指甲嵌进了掌肉还不自知,他神不守舍地走下台阶,脚步有些虚软。

    “世子,我们尽快回去吧。”见季长安脸色不对,小五忙问,“里头出什么事了么?”

    “很好,”他深深一笑,眼底充斥着化不开的疼,“小五,主子再给你找个女主子怎么样?”

    “啊”小五一脸的默哀神色,家里有个夫人就够折腾的了,女人这种可怕的动物,真是越少越好。“世子一定要找个温柔体贴,通情达理的姑娘才好。”

    季长安默笑一声,指了指天。

    “爷是何意?”

    “温柔体贴的姑娘亦是我所追究,”季长安仰望星空,眼窝里尽是绵绵柔情,凉凉地自叹着:“可是天不从人愿,谁叫我不争气,单单瞧上了她呢。”

    次日,安乐侯早朝后回府,果然召集了薛方遇害那日在值的侍卫们,将他们集合在武场,按季长安所说的戏码,给府内所有人演了一场戏。

    安乐侯以前救儿子时曾演过一次,装起算来有模有样。

    “本侯很痛心,”安乐侯坐在台阶上的黄花梨木椅中,喝一口香喷喷的普洱茶,痛心地说道:“跟了本侯十年的薛侍卫不幸离世,但本侯更痛心的是,我们侯府,要出乱子了,出大乱子了!”

    安乐侯说得痛心疾首,底下的人们听得也焦心,侯爷向来不怕事儿,天塌下来他敢去顶,从未见过他捶胸顿足、无可耐何的模样。

    “本侯平时在家时间少,但你们都是深得本侯信任之人,这件事非同小可,本侯火眼金睛,就知道里头肯定还有隐情……”

    这头武场上安乐侯激昂陈词,说得侍卫们感动连连,那边侯府大门外,迎来了两位客人。

    “留步,”侍卫拦下那两人,“侯府重地,不得擅入。”

    那两名客人都是少年打扮,十七八岁左右,左边那位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白衣,右边的则是朴素青衫,脸形虽削小精致,但右脸上却有一颗醒目的大瘊子,个子比左边那位高了半头。

    左边的白衣少年拱手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闲人,我是你们世子爷亲自邀请的贵客,”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鸡血石玉环,“看到了么?”

    季长安的标志性物件侍卫们当然认得,便不敢怠慢,忙道:“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了,我们不想惊动他人。”右边儿的青衫男子打断道。

    “这位是……”

    青衫男子将一块金牌亮在侍卫眼前,侍卫一见便傻了眼,正要下跪拜见,青衫男子竖指唇边,轻轻说道:“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留你们的命。”

    府前侍卫们不敢多嘴,忍着心中狂跳,讷讷地应着“是”。

    此时武场,季长安在安乐侯下手陪坐,装作漫不经心地往武场外围看去一眼,章庭湮本来说好来看内审,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侍卫们的情绪被安乐侯调动起来,过不多时,有两名侍卫从队列中走出,跪在安乐侯面前。

    “侯爷,属下有事要禀告。”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