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叫你痛快上路,岂对得起我在王府所受的侮?”楚唯冷笑,眼底的阴戾逼人而至,浓烈地似要漫出,他快速出手封住岑应峰胸前大穴。“王爷,你知道分筋错骨的滋味么?”
岑应峰讪讪一笑,“你生了一副好皮囊,看起来于人无害,确有一颗有毒的心脏。”
“你说对了,我的心脏,一直是有毒的。”楚唯露出狰狞笑容,慢慢将他的食指压在岑应峰的心口位置,凝在指尖的内力渐渐增强,嘴上却玩味地道:“感谢王爷的那一刀,让我突然明白这条路该怎么走,安心享受我送你的大餐吧王爷,”他抵近,“愿你来世,做我楚唯的狗。”
话落,他指尖内力便如刀剑般刺进岑应峰心脏!那股至纯至刚的内力穿透岑应峰脏器,极致的痛苦突然浸遍他全身,所到之处脏器尽毁,却不在外处留下一丝伤痕,在巨大的疼痛下,岑应峰双眼暴起,似要飞出眼眶,嗓子中发出骇人的咯咯声。
楚唯冷眼旁观着他的痛苦,慢条斯里地拔开瓶塞,将瓶中毒药灌进他的喉咙。
“权倾天下又如何,一死而已。”楚唯站起身,冷漠地看着岑应峰的垂死挣扎,看着他的脸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再慢慢变青、变紫、变黑,然后死不瞑目。
踢踢已经死透的岑应峰,楚唯自言道,“你说的没错,你的死只是个开始罢了。”
……
楚唯进宫第三日,章庭湮以回乡为父亲过寿为名,从岑湛那儿请了一个大假。
走出金殿,迎着阳光她眯起了眼睛。今日一走,不知有生之年还会不会再回京城,还能不能见到她望见到的人。
昨夜孙野的话响在耳边,清晰地如刚刚发生。
“我们会设计在路上动手,做一个你遇害的局,将嫌疑扣在摄政王余孽的头上,至此,你便可完全脱身。十年时限到了,你与卫皇命格相冲的顾忌已不在,你可以恢复你从前身份,正大光明地回东卫,与太子完婚。”
……
回东卫,她苦笑,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早,她甚至从不曾做过准备。
“何时动身?”下台阶时,季长安加快步子与她并肩,眼中的不舍与怜惜毫不顾忌地流露而出,“虽路远奔波,但你一片孝心,容不得他人置喙,只能提醒你一声,路上当心。”
她定定地看着身边男子,忍住心中奔涌思潮,却忍不住眼底酸涩,生怕叫他看出了依依惜别,她赶忙打诨道:“这还要你说么,从小在商人圈里长大,我精着呢。”
季长安绷下脸色,“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还好意思说在商人圈长大。”说着他迈步走去,“你回乡一路千里迢迢,快马来回都得十天半个月,你人皮实,倒不担心你身体吃不消,我是怕路上万一遇上歹人……”
“季大人多虑了,”章庭湮笑笑道:“一般人不是我对手,我路上不欺负人就不错了。”笑容下的心情何等辛酸,唯她一人能懂。
这一去,或许真的要与季长安永诀,她回归东卫凌少桀身边,此生都将站在与季长安对立的那一面,不死、不休。
季长安眉头微皱:“你,何时起程?”
“唔,”她回道:“午饭后吧,可不得要给季大人一个机会,给我饯个行么。”
“当然,”他失落地应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在第一楼如何?”
“好的很呐,我最爱吃第一楼的酱肘子,”她端起下巴做沉思状,“嗯,要不然我走的时候季大人再给我打包十个八个,路上解馋?我这个人念旧情的很,一看到肘子便会想起我的季大人,睹物思人呐。”
她兀自说的没心没肺,唯一的聆听者却暗自伤怀。
只是回乡半月,为何他会如此不舍,仿佛她这一走,他便再难相见一般,当她在殿上向皇上请假时,他便想以刑部公务繁忙的借口将她强行留下,可终归话到嘴边难以出口。
“睹酱肘子,思本大人……”季长安捏捏她脸蛋,“就你嘴贫,今日本大人负责将你这海口堵上。”
“行啊,那我们各有回府,换身衣裳?”章庭湮拿开他的手,望着他道。
季长安眼神很快沉下,黑晶石似的眼瞳覆上了一层浓浓依恋,轻轻地答:“好。”
好……
回府后,季长安在翡翠的服侍下快速穿衣,然后便疾步走出侯府,跨上小五备好的马往侍郎府赶去,半道上,见气喘吁吁的墨香拦在马前。
“墨香?”季长安猛然勒缰,疑目看去。
“大人……”墨香叉着腰,大口呼吸,“我们家大人没去赴约,她,她……”
“怎么了?”季长安诧异问道。
墨香大唤气,“她跟孙野,骑马走了……出城了……”
季长安脸上顿时一冷,二话不说掉转马头,直接向南城门奔去……
昨晚章庭湮便已备好了必备物品,下朝后回府也未耽搁,换了衣裳便与孙野骑马出发。她最受不得离别,怕自己会藏不住情绪,在季长安眼皮下暴露她将“一去不回”的事实,天晓得她有多想同季长安一起吃顿分别饭,多想带上季长安亲手为她打包的酱肘子,在离去的时候一边吃肘子,一边想他。
可她不能,季长安那般精明的男子,若叫他看出不对劲,他必然会留下她,可这是东卫所不允的。
只有背开他的注视,她才能走得干净洒脱,纵然牵挂神伤,总归不会让他亲眼看到。
亮出腰牌,守城士兵让开一条道,放她与孙野出城。
临走前她回望京城,深深看了一眼,希望在她回顾的目光里,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又怕她离去的背景扎进那人眼底,增添他不必要的伤感。
一顾后,她控马挥鞭,冲出城门。
在章庭湮与孙野两人奔出城门后不久,季长安快马驰来,远远地便向城将喊话:“刑部侍郎季长安正捉拿逃犯,所有人不得阻扰!”
守城将士们一懵,来人是季长安没错,可他们怎么没发现可疑人出城?
正懵神时,季长安跨下骏马如电光般疾驰,城门前的人们纷纷让路,目送季大人飞马抓逃犯去了。
城外一片空旷,可却见不到章庭湮的身影,今日早朝后他们散的匆忙,本打算中午在席间与她慢慢商谈,没想到她会偷偷溜走,让金殿外的那仓促一见,成为他的一个遗憾,她还会回来的不是么,可为什么带给他的失意与落寞,却似永别?
他不再去追,紧紧捏着缰绳,另一只手支在马背,心口莫名地发紧,沉闷。
“世子爷,章大人走远了,这顿饭先欠着,等她回来您再请就是了。”小五心疼地道。
“她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季长安一蹙眉,无奈眼神带着丝丝羞恼,“临走还要拿我开涮,难道见我像傻子一样等她赴约,她便开心,满足了?我不该惯着她,”他闭上眼睛,“我怎么能,让她如此就走?”
“世了爷心情属下明白,要不然属下回府纠集几名擅马的侍卫,追她老家去?”
季长安未理,神情孤独地眺望远方,良久,直到他看得眼睛发涩,跨下马儿也不堪容忍而腾蹄叫嚣时,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两个黑点正向这边移进。
季长安目力极好,一凝神便看出了马上两人,他一扫脸上疲惫,精神抖擞地做好迎接那人的准备。
“是章大人!”小五吃惊地道:“原来您知道她会回来啊……”
向季长安这处奔来的两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章庭湮和孙野。章庭湮完全想不到季长安会在城外等她,而距她出城已有一个时辰,算起来他在这儿等她,至少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季长安的坐骑有些狂躁似的腾蹄嘶鸣,像在用它独特的方式迎接她的归来,季长安看着她不说话,凉意的目光中充满质问。
不等章庭湮开口,孙野便向季长安拱拱手,“刚才我们收到消息,因为家主有一桩大生意要谈,原定于七日后的寿宴取消,目前他已动身,前往泯州了。”
“你们江家真行啊,要取消还不尽快通知,知不知道我们世子在这儿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小五替主子不平,“章大人你不辞而别有点过分了,你得道歉。”
章庭湮复杂地看着季长安,抿唇道:“好,为表歉意,我打算让季大人,连续请我吃十天半个月的酱肘子。”
季长安微挑眉,显然对她的道歉方式不满。
“然后嘛,”她道:“让我吃成一个胖妞,丑出天际。”
季长安这才心头一宽,被她涮来涮去的事就算作罢,点点头表示准许,“那,先去第一楼来十个肘子开个胃如何?”
“季大人有令,我岂敢不从?”章庭湮默笑一声,“开胃得十个肘子,实在不知主餐得如何丰盛了呵。”
“那就请吧。”季长安语气颇恶。
章庭湮敷衍地挤出笑来,仿佛已看到撑如皮球胖如猪的自己了,“季大人客气。”
……
在章庭湮吃下第三个酱肘子,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为自己默哀时,赵万一紧步踏上第一楼回廊,见到他们二人便说道:“林家废宅蛊虫的事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