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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成结·一

    刃尘缘,

    天净无歌。*>

    咫尺相思。

    枫凌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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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放不下····”虚空里“他”叹道。

    “我是祈月山的凭依····”他答。

    “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他”背过身影,不再看他。

    那行色竟是就此离去之意。

    “不打了?”他诧异的问。

    “我是你,你是我。就算侥幸击败了你····又有什么意义?你的心已经偏离你曾经的道,我要这矛盾的躯壳,又有何用?”“他”寞然说。

    他不语,是认同。而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虚空之上的“他”。

    ----五百年后再见,他原以为和“他”将有一场生死之决,一场连他也没有把握的对弈。眼中之人,竟是轻易的放弃了。

    那个身影在虚空之上渐燃渐烈的灼目白光里慢慢淡去。

    他知道,“他”又将要离开,一别五百年。

    “他”在耀光里将要尽散时,忽是转过身,看他;

    “你可知就算我不与你争,你在这世间的年华也会被天道所消磨。何况····你还一直渡予她命力灵力。”

    他颔首,“我知道。”

    “他”在虚空上摇头叹息,“可惜了你这不世的天资。原本我以为我们可以携手走到师祖的境界的。”

    他微笑,遥遥想起当时在南天与朱雀神的对白,想起那个天心楼中画卷上的白袍雪发的绝世美男子,“神道淼茫,就算如今师祖只怕过的也未必是好。”

    “也许吧····”终于,连“他”也渐去了对于神道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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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年光景无声更替。

    人世繁芜、沧海桑田更不知调了几更。

    只有祈月山上、问月阁里

    --宛若当初。

    暮春之下,雨落如珠,轻打琉璃瓦上,阁院里红零千尘,受雨水、混与泥石并做一地慵懒的红淤。

    珠帘随风轻摇,清透的色泽似极了天雨的颜色。

    帘里佳人端庄而座,素指流波,清弹出这一天暖红风色。

    “····付炬浮华谁能换?此园此曲故人情。便将命格徒手改,身命俱变空余魂。”大祭司薇唇合曲清唱出这数百年里盛传东陆的诗句《轮转》,眸里水光沉凝,暗生一缕空寞。

    六翼妖皇倚立在楼下庭柱上,静听着上阁琴音,遍览着祈月山暮春独具的世外静美。

    天下若都是如这祈月山的不争不斗,人人安世而居、没有流血,不见刀戈,那将是怎样一幅盛景?

    妖皇遥遥幻想,又不自摇头失笑。

    ----有光必生暗,是生灵必有**。有**而不得,必有争斗。有差距必生间隙。

    天道无常,又怎会容你世间端平。

    若不然,为何妖族要受贫瘠昏暗?鬼族为何要抑止于幽冥?天族却独具万美世受六道尊崇与供奉?

    ----这,原本就是不平的世界。你必须为你缺失的去争、为你不满的去斗。

    ----哪怕洒血殒命也不足惜!

    纵是这祈月山,为了宿世安平,也不得不献祭与祭法,以信力供养之抗衡与人间。

    六翼让自己不必去思考这些,对于他来说。此刻能与素言携手给两族带来这数百年大体的平和表象已经是极大的良善。

    天命呵天命,你到底捉弄了几世的六道生灵?

    又有多少人曾妄想去挑战你不容毁改的法则呢?

    我六翼虽然侥幸得成玄天六翼的境界,只怕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一粒稍微大一些的尘埃。

    他忽然想起妖皇秘典中传述的故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狐云霄,曾为千万妖兽一怒而争,领袖十万妖兽强者与天兽及九虚深处、掌驭天地五方十界的玄帝争斗,最后虽是落败而被镇于极天玄穹帝空圣塔之下,而妖兽一族却从此得了与人冥鬼天同等的地位,由妖兽易作妖族之名。那个渐埋于时光之尘的天狐,无疑是妖族百万种的英雄。却无福接受后世子子孙孙的供奉。

    叛天····真的值得么?

    如果你拥有那般的身命修为,你会愿意么?

    他自问。

    “清寒。”身侧一声轻唤,将他从思绪中扯回。他回目看去,上阁的琴音早是停了、弹琴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是负手立在栏前共他听雨。

    ----玄清寒····大概这个世界,只有眼前一人才会这么唤他。

    忘记妖帝的身份,忘记人妖的宿仇,也忘记祈月与黑翼的天命。他抚摸着食指上的素玉命戒微微感动。

    她,容华如故。六道千年的修行一半都倾注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但她,确是个天地间难得的奇女子。不同于历代祭法或是人间其他至高身份之人,会去纠情人妖抑或正邪差别。

    六翼帝曾数度问她,为何敢轻信于他。

    她只是微笑不答。

    ----那样如童子的单纯无邪,她只在那一日从他脸上的见过。一个人既是重情重义、又单纯如斯,她又还有什么信不过?

    半个月前,六道出山再度奔袭红月。大祭司以心语传于命戒告知于他。他南下经西域诸城、再直东行,避过六道最直的路线,折曲来到祈月山。一如这几百年来每一次六道的奔袭。

    六道来、他走,两人一直在对绕一个大圈。

    鲜有几次的遇见,也是他故布疑阵,不至于败露素言的苦心。

    而人妖两族在他当政的这几百年也几无交错。

    成了这万年来,人妖之间最为平静安逸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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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五月初五。是祈月一族一年一次的祭月大典。

    祈月族每一年都会由族长带着十二以下的童男童女进辰月宫主殿前的辰月祭坛上拜祭月神,并献以鲜花、宝玉、晶石供养主殿中的日月双辰,来祈愿年年安平富足、子子孙孙皆得美好。

    “清寒,随我去看看祭祀,如何?”素言淡声问道。眸光投向那山下主殿里此刻正喧哗渐起的祭坛。

    妖帝点头应是,微笑道:“都看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放弃么?”

    他知她想从这历年来供奉的童男女中寻觅出一个得以继任祭司之位的俊秀之才。但诚如六道所说,能俱祭司身骨天赋的人可遇不可求,而祈月山虽多灵气,但六千年来也不过出了一个四代祭司·流念与六代祭司的素言两位。说是数千年不遇,丝毫不为过。历代祭法之选过半数都是从人间数万里的土地中挑择而出,出于祈月本山的少之又少。譬如昔年二代羽蟾大祭司身出于月照水族,月照族亦奉月力、族人天性水属,即便如此满足冰心玉骨、至阴寒骨的这数千年来也只不过出了一个羽蟾。六道这千年来说寻不得良材,虽半是敷衍也半是实情。

    素言生性温和,但这近千年膝下无传,也极是忧烦。

    至两百年前起,每每他到这祈月山只要适逢此日,便要被她拉去辰月祭坛,审断历年童子的根骨。

    偶有根骨奇佳的童子,却因五行不吻、以及不符至阴寒骨的要求而无奈放弃。

    但她心性极坳,而这些年似乎更急于此。

    年年今日必到一次辰月祭坛。

    素言闻言轻咬薇唇、清眸微微泛起一点水色,生起一丝无奈的委屈,像极了尘世里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儿。如这般别于祭司身份的真实姿态,也只有在这个不须掩饰的妖族一帝面前罢了。

    妖皇作无奈的一笑,摄来墙角里置放的竹骨纸伞,撑开替她遮拦住这暮春将要落尽的晨雨,一起步往那山下不远处的古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