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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故人

    梦醒梦回莲上月,缘起缘灭业经年。ζ>

    信手抄得黄庭帖,半卷金刚笑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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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高楼,听弦唱,沐焚香。

    公子白衣·司徒清岳。

    邀月楼顶,高风尤劲。

    十月十七,晴,冷阳如冰。

    司徒清岳眺目向西,西北有风云,云如墨坠宣张。

    ----只一点浓墨、 吮水之后的狼毫尖儿蘸的浓墨,水墨落在宣白一角,忽如风雷乍起镀染了整片宣角。

    继而,天这一张生宣,就这般被蕴染了一大片的水墨色。

    那墨色兀自延展,扩张之意犹未尽。

    许久。

    凭栏而望司徒家主清叹出声:“他们,要来了。”

    ----那声色竟是萧瑟的胜过了深秋的寒风、隆冬的冷雪,直刺入人的骨髓里。

    身边的侍从司徒七与少主白川默然垂首,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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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十一月十七。

    大雪,雪漫双城。山、水、城俱皆素裹。

    腊花含苞、冷香如凝,冰天雪地。

    双城外,妙音山脚。

    旧屋已然荒废,杂草横生、竹木老乱,一池芙蓉也萎、徒余水草陈积枯叶。

    一人,青年、高瘦;一头长发,间有苍乌、银白,几垂及地。

    他脸上风霜疲倦之色厚重,高瘦而薄弱的身体似全靠着他右手的那支斑竹杖支撑着,在寒风朔雪中仍有吹拂即倒的感觉。

    他的身体如此疲乏,但那双眼却朗如皎皎皓月、熠熠生辉。

    他落目在莲池,往昔如浮光翩然掠过心头,斑斓而又干净。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凡人相待的时光,总是那般纯粹而短暂。”

    ---如今,你我天各一方、各有身命,再面对亦如悬崖相对,间有深渊万丈。

    星眸抬起,遥向西天,“十六年,重回此地,你可也还有未变的初心呢?”

    是时,苍莽流云大卷、雪羽横吹;只有一只云雀清鸣数声,乖巧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叫世空我,人间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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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风雪倾、昼如暮。

    北风呼啸,城外枭寂。

    他,身后三百骑。每一骑,所驭雪翅独角骢、挎四尺苗刃。

    他,身后双树枝叶成华盖,树名曰:桫椤。

    他与他,遇于妙音山下。

    ----一如当年。

    只是当年,他清减如书生,神韵锋芒皆藏。

    而他为稚子,慧炬无双、思想卓然。

    他是双城白丁,白阅。

    而他是道心初就的小贤哲,洛清平。

    一个籍双城掩饰身份而求生,一个寻求清静地为悟道。

    不在对立,相为知音、交于忘年。

    十二,三十。

    妖都一别,十年匆匆。

    如今,两人凡心俱洗,早已物似人非。

    妖帝,大贤。

    一时路歧,渐行渐远,道异途殊。

    他趺坐在桫椤树下,观想。

    他骑在踏雪乌云驹上,征行。

    他独立于山雪之中,却又突兀的挡在了妖帝的前行之路上。

    清寂相对,数息。

    妖帝忽然笑了,“这一路东行,经后秦一战,东陆城国闻知寡人旗帜,莫不夺路逃窜,还未有一人敢挡身在本帝面前。

    阁下安然坐待,看来是早知了寡人会到此处。”

    妖帝话落,身后青影如风,不过数息已将桫椤树外团团围住,三百把银白锋锐的苗刃环伺在人间圣贤身外。

    他,如寐初醒,才是睁开双目,星眸如宇宙,好似包藏了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那目光并不锐利、并不霸道,温和而宁静;如同不见身外刃锋如林、杀气深重。

    而在他睁开眼的这一刹那,面对着他的影月卫众几乎不由自主心生愧退之意,黯然的要收回手中相对的刀刃。

    在这个人类身上,有着令人倾慕追从的魅力。

    非王非霸,亦圣亦玄。

    ----正如,八千年前那个信力纵横人妖两界、信众遍布风华人间的无双人物---圣人·沐昀。

    那种与身相随而散发的辉光,是众生心底的敬慕,无关于武力、无关于霸权、无关于种族。

    这是之所以愚昧如九幽九冥的凶物也会选择守护的缘由。

    他从树下起身,气韵从容、姿态优雅。

    他坐想时,如那桫椤双树。他直身相对时,八叉交手,静冷如明月,苍、银长发随风雪微动。发色枯索、人形消瘦,却给人如巍巍十万丈冥暮绝顶之重。

    “当真是一代圣贤风姿。”妖帝旁,黑夜佐相心生赞叹道。

    雪烨探察之后,发现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玄力波动。

    没有玄力波动,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未入武道,另一种是返璞归真。

    ----所以他没有玄修。妖帝判定,因为这人间不可能会有令他都感觉不到玄力波动的强者。

    但这样一个身无寸铁的凡人,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忌惮。

    ----因为他确定,他也如他的座下侍从一样,对这个异族下不了杀手。

    他开口了,却如同于追忆。

    “十六年了,身命相改,你又回来了。”

    “嗯?”妖帝闻言讶异。

    那讶异之色落到人间圣贤的眼里。

    “空我只说给一个故人听。”世空我摇头,道。

    又,笑了。

    但,那双星眸里,笑意却是化作了叹息;

    “原来如此么。”

    他说完又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妖帝。

    “伐异存同是生灵的天性;一切回归愚昧的初始,谁都不能幸免啊。”

    妖帝颔首,作答。

    他,又趺坐回那桫椤双树下,不言。

    妖帝亦不动,

    影月卫亦默守。

    只许风雪扬洒。

    许久。

    妖帝收起惊疑不定,似怕惊扰眼前人的静修,而是抬手示意卫众归队,御马浅声轻脚的、缓缓向前。

    在绕过人间圣贤身旁时,世空我忽然启唇道:

    “缘起缘灭,缘亦成劫。”

    妖帝闻言无由来一怔。

    而身边的黑夜佐相心中亦有一惊,几要起杀心不禁一侧首

    ----却看人间圣贤并未再睁开双目。

    妖帝又驭马向前。

    “缘又如何?劫又如何?我为妖帝,当以妖族为先。”

    “因果循环,是为命数。”人间圣贤只付一叹,

    “可惜,亦可叹、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