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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子之愁

    “黄巾之乱,大将军何进趁势而起,如今权势日长,海内共知,无人可与之相抗。然而这却并不是陛下希望看到的。陛下数失皇子,如今膝下唯有二子,即史侯与董侯也,史侯之母便是何皇后,如今何进之势如日中天,陛下并非蠢材,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最忌讳的便是臣下干涉储君之事了”

    “然,何进自为大将军以来,多有建言之功,几无过失,冒然罢黜,恐失天下之望,因此陛下置这西园八校尉,其一是为了拱卫京师,其二则是为限制何进的兵权,甚至这其二应该才是最主要的目的!若我所料不差,正是宣布旨意之时,纵使是大将军,也依然会为八校尉之首领属,帝王之道莫过于斯也!”

    “然而,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按理说,如此行事,并非其时,陛下之所以如此急切,想必只有一个可能——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宫中之事,端倪已现,如今陛下在世,自然出不了岔子,一旦龙驭宾天,倘若陛下真属意董侯,何进势必有变,加之宦官外戚本就矛盾重重,届时争斗定然推上毫巅,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外镇之兵,二者一决胜负,不论结果何如,天下势必难安了!”

    “而我的机会,就在这场争斗中!”

    许烈已经出城了,程昱站在城楼上,望着那远去的挺拔英姿,想着数日前许烈所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感慨万分、心慰万分,只觉自己的选择真的没错。

    这位主公,虽然还很年轻,也有很多不成熟,但是这些都是小事,慢慢磨砺,总会成长,而最重要的是,这位主公即使对政事的处理思路还不够清晰,但是对于整个大局的把握,都十分到位,能够看得这么清楚的年轻人,几乎是再无其他!

    【身为主公,大局清晰,鞭辟入里,明言纳谏,兼听自明,昱又何求?】

    程昱透过城上的女墙,向着已经有些模糊地身影,恭恭敬敬地一礼,片刻后方才起身,洒然一笑,转身而去。【嘿,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

    许烈经过几日时间,安排好了东郡的事务,同时与程昱商量好,他的主簿之职还是继续做下去,不论下任太守是谁,总能对很多事情起到一定的转圜之效,尤其是对于牛角山的事。

    而周仓这边,许烈也找了个机会悄然上山,叮嘱他安心练兵,一切听从程昱的吩咐,周仓对许烈自然是敬若天神,言听计从,当即应命。

    此次前往雒阳,许烈考虑到之后的危险性,因此只带了小弟和当初的二十亲卫,至于许褚,则被许烈派去带人护送应怜儿回谯县了,本来许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上应怜儿,毕竟他自己不可能时时照看着小弟,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小弟一直都很乖,从未做过什么过激之事,为了应怜儿的安全着想,也就没带上他了。

    至于许褚,倒也没有让他之后赶来雒阳,毕竟家中只有许定一个人,虽族中豪勇之辈甚多,但终究没有人有他们两兄弟那样的号召力,而且相比于雒阳,家中才是根基所在。

    可惜了许褚本来满腔欢喜,要到雒阳去万万,结果却被自家兄长给派回了老家,虽是护送准嫂嫂,但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接受现实。

    ……

    同一时间,雒阳,皇宫大内之中。

    此处园地,清净优雅,奢华之气略轻,在整个皇宫之中算是极为特异了。

    只见一人身处竹林之前,悠悠而立,举目观望,身外无物,这是他自小便喜欢做的事,那个时候甚至他还没有当皇帝。

    其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身材健硕,颇为魁梧,双臂虬结,孔武有力,然神色恭敬,极为谦卑,站姿恭敬处还隐隐有着一丝阴柔。

    没错,长立之人,正是当今天子、未来的汉灵帝——刘宏!而其身后那谦卑之人便是小黄门蹇硕。

    灵帝默默地看着竹子,一言不发。

    虽是深宫高墙,但是秋风的光临却是不分彼此,正如后世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般,萧瑟和愁苦帝王家同样会有。

    不知过了许久,灵帝一声叹息,“咳咳”,一声咳嗽后,苍白的面庞有了些晕红。

    “蹇硕啊,你说这事真的能达到效果吗?”灵帝问道,目光依旧未曾斜视。

    蹇硕一如既往地恭敬,对他而言,世间任何东西与眼前的陛下相较,那都无足轻重了。

    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哀怨的陛下,蹇硕心中有些心疼,他回想起当初刚进宫时,受尽欺凌,幸亏被灵帝看重,擢为近侍,方才有今日之位,因此蹇硕一直都很感激灵帝。

    也正是因为这次感激,当初蹇硕的叔父被曹操以五色棒打死的时候,灵帝夸赞其不畏强权、正直不屈,因此当时虽然如张让等宦官因唇亡齿寒,所以中伤曹操,但蹇硕却并未对曹操真做了什么,仅仅是出力将他外放为顿丘令而已。

    可以说,对蹇硕而言,只要是灵帝想做的,他一定会努力去帮他完成,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或许看起来很愚忠,但却是蹇硕的智商唯一能想到的报答知遇之恩的办法。

    蹇硕见灵帝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思虑片刻后,说道:“奴婢尽力而为!”

    蹇硕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现在的大汉天下,只要是稍微有些信息渠道的人,都明白,如今的大将军何进,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

    灵帝没有责怪蹇硕,他自己也是明白这事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哈,也怪不得你,换谁来恐怕都一样,毕竟朕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如今这般……咳,咳咳!”灵帝话还没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正如灵帝自己所言,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的问题,若是他能一直撑下去,等到刘协长大,为他铺好道路,自然也就没有今日之忧了,不过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陛下春秋正盛,还请保重龙体,只要陛下无恙,江山自然无恙!”蹇硕能说的话也唯有这个罢了,因为关于事情本身的东西,该说的早就说了,灵帝心中也是十分清楚,并不需要他再来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算了,走!”灵帝好似看厌的竹林,说了一声,回头就走,直往园门而去。

    【陛下厚恩,定竭股肱之力,倾一世之命,不敢或忘须臾!】蹇硕紧随其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