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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行刑

    施刑在午时三刻,高台之上,监斩台后的伯雍抬头看了看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当即高喊一声,“将犯人带上来!”

    随着伯雍的话音落下,围观群众顿时一静,然后齐刷刷的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众人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衣衫凌乱,脸色颓然的死刑犯人,却在见到那即便双手带上了镣铐,走向的是催人命的断头台,却依然是一身霁月清风,神色平和无波,闲庭信步而来的人时,眸光皆是一动,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们怎么忘了?这个被控告说罔顾伦常的人,可是口碑形象一向皆为上等的沐王爷,他体察民情,心怀百姓,待人亲和,丝毫没有一国王爷高高在上的架子,人生中唯一的小小污点,恐怕就只是当初在迎娶现沐王妃的事情上,可即便是这件事也还带着许多的疑问。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对自己的侄女做出那样的猪狗不如的事情吗?

    这一刻,很多人心里都生出了怀疑。

    可是怀疑又如何?事到如今,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已经无关紧要,就算此时所有人都相信沐王爷是无辜的,但只要陛下不相信,那他仍旧难逃一死。

    既然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这些原本有了怀疑的人便强迫着自己忽视这样的想法,如此,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以看热闹的心态观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沐景奕一步步不紧不慢的走上邢台中央,面对着神色不明一脸严肃的监斩官伯雍,他背脊挺直,长身玉立,缓缓一笑道:“竟然劳烦丞相大人来亲自监斩,真是让本王过意不去。”

    伯雍眸子深幽的看着命不保矣也依然镇定自若的沐景奕,特意扯出笑意,却冷硬无比的说道:“以咱们的关系,自是应该来送你一程。”言罢佯装叹了一口气,面露遗憾,“说实话,看在媚儿的份上,我其实并不希望你落到这么一个下场,毕竟你死了,受苦的还是本相的妹妹。可只要一想到你做的这恶事,本相又恨不得亲自取了你的性命,替媚儿出一口恶气!”

    见伯雍满脸的愤慨和怒意,沐景奕颇觉得讽刺,嗤笑一声道:“丞相这戏怕是有些过了,且不论本王究竟有没有做过丞相所谓的恶事?单单就丞相府上的那位才迎进门没多久的妾室,你就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立场,不是吗?”

    伯雍闻言神情微微一僵,脸色有些难看。

    台下的众人闻言也一脸戏谑的看着伯雍,有种看笑话的意思。

    第京谁人不知道当今丞相将自己的名义上是义妹但其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给纳为了妾室,这种违背伦常之事从根本上来说其实跟沐王爷的事情没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丞相跟他那妹妹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当今圣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因为圣上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所以如今丞相是监斩官,而沐王爷则成了被监斩的犯人。

    想到这种情况,原本还有些迷茫的围观百姓们心里微微一动,似是隐隐间琢磨到了什么。

    “事到临头沐王还有闲情在这开本相的玩笑,本相不得不佩服沐王的淡定。”伯雍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

    沐景奕恍若听不出对方的嘲讽,笑道:“丞相过奖了。”

    看着沐景奕油盐不进的样子,伯雍心里着恼,脸色阴沉,抬眼看着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三刻,当即吩咐人将刑具给抬了上来。

    形似门框绑缚着绳索的刑具被人抬着放在了沐景奕的背后,沐景奕缓缓回身,唇角含笑眸子微眯的打量着面前的刑具,听到身后伯雍冷漠冰冷的说道:“陛下感念沐王多年来为国效力的功劳,特开恩赐你一具全尸。”

    比起砍掉脑袋,绞刑确实能让人死得好看点。

    但终究还是殊途同归,不过一个死字罢了。

    第五玄烨何必多此一举?为了表示他的皇恩浩荡,彰显仁慈,还是……

    唇角勾起讽笑,沐景奕对伯雍的话不置一词。

    伯雍瞳孔微微一缩,就是这副无所畏惧贵气天成的样子,所以他总觉得沐景奕太过碍眼,若非……,姓沐的就这么死了倒是更好。

    再次抬眼看了眼时辰,伯雍裂开冷笑,高声宣布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言罢,将令牌脱手一扔,示意施刑人员开始动手。

    肥头大耳的刑官手里拿着麻布制作而成的头套向沐景奕走去,沐景奕却并未将此放在眼里,他将视线投向台下,扫视了一圈人群,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亲人的,有仇人的,却意外的发现并未看到那个原本应该会来送他一程的人影。

    沐景奕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还不待他多想,其眼前顿时一黑,头套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也将他的面容在众人的视线中完全掩去。

    当隐藏在谁也看不见的黑暗中时,沐景奕淡定从容的表情才缓缓松懈下来,蕴上了一层失望的情绪,事到如今,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在临死之前见上女儿一面了。

    台下的众人眼见着沐王爷被带到了刑具下方,麻绳无情垂下,冷硬的圈住了他的脖子,绳索缚紧,准备工作算是完成,只等刑官按下机关打开沐王爷脚下的地板,然后那一瞬间的下坠力便能立即勒断沐王爷的脖子,一命呜呼!

    不少人已经面露不忍,眼神闪烁着不敢亲眼目睹接下来的画面。

    沐王府的人除了欧阳魅几乎都来了,原本该是亲人含泪送别的场面,可这些人却在虚伪的表象下藏着各异的心思,神色难辨。

    沐老王爷沉着脸一言不发。

    沐安人紧紧咬着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隐忍模样。

    沐欣然则仅仅的拽着司季夏的手,眼见着大伯马上就要行刑了,却仍旧还未见到二姐和容公子的踪影,她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相比起沐欣然而言,司季夏便多了一些镇定,因为他很清楚,沐君凰和容久不可能没有周全的打算,肯定会做好了他们赶不回来的另外准备,刚刚他特意四处观察了一番,发现了不少神色有异的人,其中他还看到了曾在容大哥身边出现过的脸熟面孔,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容大哥安排来劫囚的人。

    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司季夏并没有多少担心,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沐君凰和容久能否在最后一刻赶到,毕竟一旦劫狱后患无穷,他还是希望能够以更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司季夏的期望有了效果?就在刑官将手覆到机关上正准备往下一按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把尖锐的匕首,匕首穿过阳光折射出冷光,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瞬间切断了沐王爷头顶上的吊绳,然后以威胁的姿态继续向前,直直的刺入监斩官面前的案台之上!

    伯雍瞳孔猛缩,神色顿变!

    台下众人也是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而惊大了眼睛。

    当然,被吓得最惨的还是那准备行刑的刑官,毕竟刚才那匕首可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的,而就因为这么一吓,刑官的手猛然一抖,竟是在突然之间启动了开关。

    就在沐王爷脚下的地板敞开,沐王爷即将往下掉落之际,一个少年身形的人影突然越过众人头顶飞到了台上,动作迅速的抓住沐王爷往旁边一带,避免了沐王爷被摔下去的狼狈。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众人在认出那突然出现在台上的人身份后,齐齐表示意外和震惊。

    花喜!容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

    也就是说,这貌似有着劫囚架势的人是容公子?

    被自己想法惊到的众人齐齐回首顺着刚才匕首射来的方向看去,在见到那一袭白衣满身仙气的男子和那容颜绝世随性如风的女子两人并肩而来时,得到了确认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行为而噤若寒蝉的同时,却也因为这样的两人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而暗暗惊艳。

    在场的很多人因为沐君凰和容久的出现而惊诧懊恼,比如沐安人。

    却也有诸如沐老王爷和沐欣然这样正担忧的人在看到他们终于赶上了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面露惊喜。

    同样更加惊喜的还有沐景奕,被花喜拿掉头套的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嘴角含笑朝着他的方向步步生莲越来越近的孩子,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着的女儿,跟她母亲七八分相似的容貌,险些让他眼前恍然。

    沐景奕面上绽开了欣慰的笑容,微湿的眼眶一阵灼热,他一直愧疚担心着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这些年会受些什么样的苦难,可如今看着她这样以自信傲然完美无缺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庆幸和满足,庆幸着女儿还保持着小时候的那份心性,满足着自己能看到这样安然无恙的她。

    沐景奕在看着沐君凰的同时,沐君凰亦也在望着他,比起沐景奕对于她如今相貌的稍显新奇,沐君凰却并未有多少新奇的感觉,因为他依然是她记忆中的那份模样,清雅如竹的气质丝毫没变,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岁月的轻愁痕迹。

    在她失去记忆的这些年里,她一直在琢磨着自己的父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如今看着眼前的父亲,她颇为自豪的觉得,自己的父亲就该这个样,临危不惧,傲视于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人!

    “云微郡主这是准备劫囚吗?”反应过来的伯雍拍着桌案猛然起身,重重的质问声顿时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指着沐君凰满含威胁的斥道:“你可知道你这般行径可是死罪一条,本相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与容久一前一后已经走上了行刑台的沐君凰闻言脚步顿住,一脸无辜的看着伯雍道:“丞相这是眼瞎了吗?动手的可是容久和花喜,跟本郡主有什么关系?本郡主什么都没做,如何就是死罪一条了?”

    被沐君凰讽刺眼瞎,伯雍当即黑了脸,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怒意和貌似尴尬的情绪,他当然看得清楚刚才动手的人是谁,可即便身为的丞相的他也绝对不愿与容久为敌,将矛头径直指向沐君凰也是无奈之举。

    可他没想到沐君凰竟然会如此无耻,谁都看得出来容公子会出手定然是因为她的缘故,可她偏偏一副“我很冤枉”的姿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了一般。

    都说这云微郡主行事作风尝尝不按常理出牌,还真是如此。

    “云微郡主敢做不敢当吗?难道你还敢说沐王不是你的父亲,跟你毫无关系?”伯雍当然不会让一个黄毛丫头给呛住,当即反击道。

    沐君凰似笑非笑的看着咄咄逼人的伯庸,挑眉问道:“那以丞相这意思……”随手一指沐安人,“台下那人不也在名义上是我父亲的女儿,那是不是也该死罪一条了?”

    “你——”伯雍气结,“你这完全是强词夺理!你跟容公子一同而来,谁都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匪浅,容公子会掺和进这件事除了你难道还跟安人有关系不成?”

    沐君凰唇角微微一勾,从善如流的说道:“这个问题,你就得问问当事人他自己了。”

    伯雍闻言暗暗懊恼,绕来绕去,到头来还是扯上了容久。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伯雍也不得不看向了容久,斟酌着语气试探道:“容公子,沐王是陛下亲自下令要处置的,你刚刚的行为可是有违圣意,下官劝容公子还是不要再掺和这件事,否则陛下那里不太好交代,你说是?”

    容久闻言清浅无波的眸光淡淡的落到伯雍的面上,缓缓的开口道:“丞相有所不知,容某正是为了不让陛下违背自己的圣意,才会事急从权的出此下策,还望丞相见谅。”

    容久这话一出,不仅伯雍一脸不解,台下众人更是满脸疑惑,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