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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聚散(二十一)

    红妮的话语说到这儿,接下来的事情,梁浩轩心思再迟钝,也能猜个大概了。不过,神思黯然好一会儿之后,他依然这样问道:“后来,后来就成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听书人了。

    眨了眨眼之后,红妮接着说道:嗯,大海也就是这样。嗯,当时我收到的那封信,只是装在信封里面而已,从内容来看,更像是一张纸条,一张匆匆忙忙写下的纸条。原来,纸条上只有这样两行字——

    红妮:

    孩子哭闹个不停,盼能过来见一面。

    这张纸条,甚至连签名和日期都没写,可以想象得出来,由于孩子又哭又闹的,他早已是难以招架了,连写一封稍微正规一点的信件,都做不到了。哦,本来,我就蛮喜欢这孩子的,现如今,既然这孩子没了母亲,他父亲又有心邀请,想了好一阵子之后,我,我决定,决定走这一趟。

    “看来,这孩子,是离不开你的——”梁浩轩试着这样说道。

    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红妮接着说道:是啊,以前,这孩子就有点黏人,如今,好几天都没见到娘了,对我,就更是依恋了。本来,那几天,由于事情太多,孩子的父亲也请过保姆的。只不过,当孩子整天哭着叫着要妈妈的时候,这个保姆用尽了所能想出的全部办法,也还是无济于事。在这种情况下,孩子的父亲想到了我,也是很正常的了。

    最初,我只是觉得孩子可怜,自己应该尽一点责任。去到那里之后,我慢慢发现,这孩子,真的离不开我。我一说起要走,他就是哭天抢地的。而一旦我说:阿姨不走了——

    “是啊,孩子的世界,也没那么简单啊!”梁浩轩感慨道。

    低了一下头之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红妮这样说道:“小梁,后来的事情,就,就不用我多说了?”

    梁浩轩点了点头:“嗯,就先说到这儿?我,我想清静一下——”

    红妮淡淡一笑:“是啊,该冷静一下了。”

    将脸转向东南方,变成了稍稍侧背对着红妮的坐姿,梁浩轩点上了一支香烟:其实,对于红妮,我确实是不能够多说什么的了。如今的这个夜晚,只是因为偶然遇见,她才会跟我说这些。换一个角度看,如果无缘这一面的话,我甚至连她的行踪都不知啊!而且,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就算是见了面,她也完全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在好几月之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结束了。在那个夜晚,如果我行事果断,把问题想得周全一点的话,也还是有一点希望的。只是,遇事优柔寡断的我,最终放弃了。

    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如今的红妮,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感归宿,我也就应该退到一边去了。

    一别数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人事沧桑,实属正常。当初我就没想到过挽留她的脚步,如今也只能目送着她离去了。说得潇洒一些,那就是,这样也好,以后,我就不用再去想她了,因为,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回首往事,确实,我只能怪自己了。哦,第一次相约,就是在这片土坡,如今的这让个夜晚,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只是为了离别。没见到她之前,我确实很想她;不期而遇之后,我才发现,她早已走出了我的情感世界。这故事,终点和起点,居然是重合的。如今这个初秋的夜晚,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她就要离去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两句词,写得很好,很传神,确实可看作是这段情缘的一个注脚。或许,那绣球,她也曾抛了过来,只是,我却没有好好地接住,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哦,小梁,”耳边响起了红妮这样的声音,“还记得那个夜晚吗?”扔下烟头之后,梁浩轩点了点头:“记得,当然记得!”“记得就好,记得就好——”“你,你有点舍不得?”“嗯——”暗沉沉的夜幕之下,这粉红连衣裙,就像飘向天边的那一片晚霞,黯淡之中不乏透亮。或许,是这样的,褪去那霞光之后,那悠悠的白云,依然会透出那凝脂般的光泽。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迷离之中的那一颗心,深感那夜幕的深邃、幽暗,就不再随着那云朵飘飞了。“红妮,你想回去了?”梁浩轩这样问道。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红妮这样回答道:“你,既然你这样问,我只能说,想回去了——”

    梁浩轩心头一怔:唉,我这个人,真是糊涂透顶傻到家了,这难得一见,我偏偏问出这样煞风景的话儿来。是啊,就算本来不想回去这么早的,听我这样一说,也只能打退堂鼓了。

    “反正,总是要离开的。”梁浩轩说着,站起身来。

    红妮瞪了他一眼,嗔道:“照你这样说,既然反正是要离开的,当初就不该到这土坡上来呢!”

    梁浩轩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以对:确实,我这个人,有时过于狭隘。其实,就算结果早已注定,那又如何呢?一路上的风景那么精彩亮丽的,就不值得我驻足观赏吗?就眼前这件事情来说,红妮既然已是心有所属,以后再相见的机会就将是少之又少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就不能装糊涂一番,使相聚的时刻稍稍延长一些吗?

    “浩轩,我,我不怪你——”只听红妮柔声说道。

    “你,你的意思是——”梁浩轩接过话。

    “唉,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就想着要早点离开。”

    “我,”梁浩轩缓缓说道,“我,我怕影响你休息,耽误了第二天的行程。”

    静静地打量对方好一阵子之后,红妮才这样说道:“你,你真的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