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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这是我欠下的债,我要还的

    绑匪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瞬间凝重了,“呵,原来是我小看你了,你刚才的害怕都是假装的?演技不错啊。”

    “害怕是真的,但我必须要保证我妈的安全,孙先生,我有几句真心话想说,想不想听听看?”沈熙和始终保持着警戒,毕竟对方可是拿着菜刀架人脖子上还面不改色的人。

    男人有些紧张,但又不想暴露出来,“死到临头了就给你个机会,说说你的遗言。”

    沈熙和淡淡的勾起嘴角,“沈巍到底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沈巍承诺了你什么,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分析一下呢。”

    “我说过了,我不要钱。你们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交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采纳沈熙和的提议,沈熙和决定换个论调,“孙先生,虽然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沈氏,但是他的档案我也看过,酗酒家暴、偷盗前科、甚至还有一段时间沉迷赌博,是吗?”

    沈熙和这番话算是大大的激怒了绑匪,他紧抿嘴唇脸色涨红,“我爸他已经死了,就算他以前干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的童年想必不会好过。”沈熙和贴着墙边慢慢移动着,绑匪握着拳低头,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是,我有一个混乱的童年,我想要脱离我的原生家庭,可是我做不到,现实就是这样,你们这种有钱人根本理解不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凭什么说我理解不了?”沈熙和沉默了一会,撸起袖子露出两边的手腕,“你看。”

    绑匪抬起头看过去,两条光洁白皙的手臂,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我看什么?”

    “你zì shā过吗?想过zì shā吗?”沈熙和自嘲的笑了笑,抚摸上手腕那块白皙的过了分的皮肤,“我就zì shā过,还不止一次,我不喜欢伤害自己,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生病了。”

    绑匪不明白的看着沈熙和,“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演戏吗?我不会再上当了。”

    “抑郁症听说过吗?”

    “你有抑郁症?怎么可能呢,要有抑郁症也该是我们这种人。”绑匪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他看来,沈熙和衣食无忧,美满的家庭,成功的事业,这有什么可抑郁的?无病shēn yín还差不多。

    沈熙和并没有急于反驳,反而是语调轻柔的娓娓道来,“我当时意识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我有什么好抑郁的,不过就是有个对女儿不闻不问的父亲,成天玩乐自私自利的母亲,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奶奶,外加一个横空出现的私生子弟弟罢了。”

    绑匪微微挑眉,“哦?说下去。”

    “每个人都可能得抑郁症,有的人外表乐观,说起话来嘴巴不停,但是人后,她比谁都孤独,这种病的本质是自我否定,如果一个人否定了自己,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真的,你起码还有怨还有恨,如果一个人怨恨的是自己,就像我一样。”

    沈熙和举起手腕,轻轻晃悠着,“我前后花费了三年时间和它斗争,光是修复手术和祛疤手术就做了十几回,知道我病况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我羞于启齿,不敢说,我怕他们会带有色眼镜看我,我怕我终归还是要回到那个孤独的世界里。”

    “你肯定没有被绑在病床上过,连剪指甲都办不到,因为他们害怕你会用指甲刀割腕。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床单就可以闷死自己。”沈熙和现在说起来还能感受到当初的痛苦,绑匪微微动容,“你真的死过吗?”

    “你的意思是临近死亡?”沈熙和眯起眼睛,好像真的是在回想,“那种感觉很让人恶心,和书里电影里的描述都不一样,当你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了是很难过的,我庆幸有人救了我,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寻求关注,但那时候我想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zì shā是为了有人来救你?如果救不到呢?你真的会死的。”绑匪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显然已经进入了沈熙和当初挣扎的场景里。

    沈熙和黯然的笑了笑,“这就是代价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阴暗面,当你出不来的时候,总渴望有人拉你一把,哪怕你表现出来的行为是相反的。”

    绑匪良久的说不出话来,冷不丁的笑起来,“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什么?想要求我不要杀你吗?不,我不会心软的,正如你说的,每个人内心都有阴暗面,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杀了你我就从这山上跳下去。”

    “你可以,我相信你可以闭着眼睛跳下去。”沈熙和不指望他能突然良心发现,但是下面她要说的话才是重点,“我说这些并不是求你不要杀我,我是希望你可以明白,每个人都有救赎的可能,我割腕割了三次,每一次我都很虔诚的想去死,但是最后醒过来的那一刻,我后悔的想死。”

    沈熙和哽咽了,每次醒过来,看见叶纯哭的和猪头一样,想想不知情的家人,也许就在他们睡觉或是逛街的时候,她离死神这么近。

    “这公平吗?我轻贱的放弃自己,他们却不遗余力的挽救我,我欠他们太多,我这个人生来就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我决定面对内心的阴暗面,我走出来了。”沈熙和注视着绑匪的眼睛,严肃和郑重的说道,“我决定要救你,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决定要救你。”

    “什么?你说什么?”绑匪这下子蒙了,“你现在脑子清楚吗?还是你还在演戏?”

    沈熙和长叹一口气,“你没听错,不管你怎么打算的,不管你领不领情,我会帮你继续走下去,人生还很长,你才二十岁,不是么。”

    “……你疯了。”

    “这是我欠下的债,我要还的。”沈熙和知道自己这样可能太天真了,救赎一个bǎng jià犯?还是准备结束自己生命的人?通常这都是农夫与蛇故事的开始。

    “你想要救赎我,也要看我接不接受。”

    “是,你不接受我也会去做的。如果今天你杀了我,那我能做的就是替你父母料理后事,我的亲朋好友绝对会执行我的遗愿,如果今天你不杀我,我保证你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怎么样,这是我的提议,如果你不相信,我刚才对你说的往事,随便你爆料,随便一条就够我身败名裂了。”

    沈熙和这话倒是不假,沈氏前总裁曾经多次割腕zì shā还罹患抑郁症,沈氏难以吐露的豪门秘辛,这些扔一条出去都是重磅zhà dàn,沈氏的股价会再创新低。

    绑匪犹豫了一会,“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这个人和这两个小时你接触到的我,我发誓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真实的,如果你不相信,那我无话可说。”沈熙和此时表现出一副壮志赴死的模样,昂着头冷冷的看着绑匪。

    “真是服了你。”绑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啪嗒一声扔下了菜刀,“靠,你比我想象的还聪明,你说的对,再低劣的人也渴望救赎,我心动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坚持人没有三六九等,酸甜哭辣喜怒哀乐,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沈熙和此时也松了一口气,绑匪无奈的耸肩,“我大概是这世上最没有追求的bǎng jià犯了,被人质说服了,真是失败。”

    “那我要说句承让了。”沈熙和慢慢走近绑匪,激动的想要和他握个手,就在两人的手即将交握的那一刻,一道沉闷的破空之声,绑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的枪伤,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沈熙和同样震惊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绑匪啪的倒了下去,沈熙和连忙捂住他胸口的枪伤,“孙先生,你撑一撑,我打电话叫人来救你!”

    “咕……看来是来不及了,对了,我、我叫孙霄,怎么就没有早点认识你呢。”

    沈熙和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孙霄已经罢手了,他明明渴望被救赎啊。她捂着孙霄的伤口,鲜血却止不住的往外流,手指缝都被染的红红的,这场景似曾相识,沈熙和四肢变得越来越沉,“孙霄!你坚持一下,你坚持一下啊!不要死,给我个机会,你会好的……”

    四周传来脚步声,沈熙和手下人的体温越来越低,“不要死啊,孙霄,不要死……”

    “小熙。”白景凡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身体,毫不介意的握住她满是鲜血的手,“幸好你没事,都过去了,不要害怕,我来了。”

    沈熙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白景凡始终抱着她,直到她晕倒在他怀里。越来越多的警察把这里包围起来,救护车开到山脚下,沈熙和被直接送到了医院。

    在梦里,孙霄笑着冲她伸出手,阳光明媚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下一秒,鲜血迸流,孙霄浑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

    “啊!”沈熙和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扫到了地上,白景凡马上站起来,控住她的脑袋,“小熙是我,没事了你安全了,看着我!看看我啊!”

    沈熙和微微皱眉,“景凡?”

    “是我,没事了,别怕。”白景凡心疼的抱住沈熙和,紧到要让她嵌进骨血里。

    “孙霄呢?他醒了吗?”沈熙和紧紧的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一枪是谁开的?到底是谁?

    “绑匪当场就被击毙了。”白景凡并不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的时候沈熙和跪在地上趴在绑匪的尸体上,哭的满脸血污,事后陈警官做出说明,因为绑匪威胁了人质的人身安全,处于大局考虑,他做出了击毙绑匪的决定。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的小熙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为什么要趴在绑匪身上哭?白景凡心里有一连串问号,但是看沈熙和现在的状态,不是刨根问底的最好时机。

    沈熙和恍惚了,她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她眼前死了?生命消逝的如此快,她还没来得及兑现她的承诺啊。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熙和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低迷,虽然没有任何外伤,但是她就是提不起精神,四肢无力到就连下床都很难,医生说了是心理问题,偏向于应激性创伤后遗症。

    白景凡捏着沈熙和的病历发呆,只觉得天塌地陷,案件已经结案了,在刘露女士的证词里,他们都能感受到bǎng jià犯孙霄的biàn tài冷血。

    期间宋立来看望过沈熙和,看着坐在床上盯着窗户双眼无神的她,宋立几乎以为这只是和沈熙和长得相像的一般人了,“她就一直这样坐着?看着窗户?”

    “半个月了,她一直都是这样,说话也不理。”

    “你说话她也不理?”宋立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来没真的接触过应激性创伤后遗症的人,这样不说话不动作,人不就等于废了吗。

    白景凡一开始也没预料到情况会这么棘手,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熙和的状况越来越差,前一个星期她还会朝他笑笑,现在连做出表情都很少了。

    “这里不是医院么,医生怎么说?”

    “只能慢慢来,希望小熙能自己振作起来。”白景凡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沈熙和,没有生气,充满负面情绪,甚至连笑也不笑,完全变成了一个人形木偶。

    宋立连连摇头,“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们真该去找高人算算命,今年犯太岁是怎么着了,真是绝了。”

    沈熙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盛着灵魂的容器,她接收所有外界的信号,却固执的不肯回应,白景凡的担忧她看在眼里,她也焦急,每当她想要振作起来的时候,眼前总是出现孙霄带着血的微笑,他好像在说:沈熙和,说好的救赎呢,你怎么能食言。

    到底是谁开的那一枪?沈熙和在心里提问了上万遍,这一枪不仅仅打死了孙霄,还打醒了她,一直以来她逃避的是什么,是她的宿命。

    她以为逃避、躲藏、无视才是能过好人生的办法,但是现实给了她当头痛击,你的敌人还在你枕边虎视眈眈,你怎么能安然睡大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