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怕的，她从头发缝隙中露出来的双眼，仿佛是地狱的恶鬼，“想要钱？有本事自己去啊！你不拿捏着我女儿的把柄吗？自己进去要啊！”
陈天喜大怒，一把将白姨娘的头甩在一旁的墙壁上，“你以为老子不敢？”
“你敢啊，你怎么不敢？”白姨娘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也说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可你觉得我还像穿鞋的？陈天喜，我连皮都没有了！我还怕啥？”
陈天喜气的牙痒痒，对着白姨娘的头一顿乱踩，一面踩还一面骂着jiàn rén。
都是这母女俩，害得自己背上一身的债务。
早知道当初他都不如把这个消息卖个孙紫！
穆老爷子从外面的回来，刚刚那几个看门的还在探讨那乞丐婆子，“这年头，咱穆家人都朝不保夕了，还有那不开眼的上咱这儿来要饭来，晦气！”
“说什么呢？”穆守德走过来。
那几人立马闭了嘴，“没，没什么，老太爷您回来了！”
穆守德这几日也在忙着处理穆家的生意，那常靖义弄下的一个个烂摊子，已经让穆家的资产缩减了一大半。
他是想把常靖义赶走，但绝对不是拿整个穆家为代价。
所以他也要控制一下这事情的发展趋势。
现在穆家真的处在飘摇之中，有好几家店铺都已经盘给他人抵债，再加上外人看来穆家后继无人，很多穆家的老人里，都有些人心动摇。
甚至已经被挖走了很多个得力的匠人和账房掌柜之类。
穆老爷子对此十分头疼。
那帮看门的对视一眼，赶紧各司其职，滚回了左右。
陈天喜这是第一次见到穆老爷子。
那不就是孙紫她亲祖父？
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白姨娘，反正他也拿不到钱，更是欠了一身的债，那索性不如鱼死网破，把什么都说出来，万一还能要着点银子呢？
陈天喜其实只知道两人的身份互换，却根本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也不知道那常靖义杀妻的举动。
所以他应该庆幸，是有人刻意安排了他先见到的是穆老爷子。
若换做是常靖义，保不齐他转身走后，整个陈家都跟着被灭了口。
当然明庭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借常靖义的手，先将陈家那一家一锅端。不过他知道若有一天小紫知道真相了，肯定会怪他。
毕竟那陈家也有无辜的人。
穆老爷子的脚还没迈进大门，陈天喜就从角落中窜出，眼看着就要到了穆老爷子的轿子之处，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
陈天喜扯着脖子与穆老爷子喊道，“穆老太爷！俺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这一天下来想要跟穆老爷子搭话的人多了去了，却没有一个像陈天喜这般直白的。
穆老爷子皱了皱眉，下令道，“轰走。”
穆老爷子身旁的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厮便是明庭的人，当初也是他拉着穆老爷子想要去救孙紫，此时他早接到了行知大人的命令，自然知道这一出是主子安排的。
“老爷，不如听听这人想说什么？”
穆老爷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又撇向陈天喜，吩咐左右的下人，“带走。”
陈天喜一喜。
从大门进了穆家，陈天喜才意识这穆家究竟有多有钱。
只可惜他左顾右盼的眼睛很快就被跟着穆老爷子的那个小厮喝止住了。
陈天喜白了他一眼。
狗仗人势。
给人领到里屋，穆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老夫？”
陈天喜张嘴，刚想说，又歇了下来，“您得先答应，给俺这绥远县里最大的商铺，再外加……一万两白银！俺就告诉您！”
穆老爷子只觉得好笑，他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打量在陈天喜身上，片刻后吩咐，“把他给我丢出去！”
陈天喜一惊，连忙制止被拉出去的动作，“穆老太爷！您听我说，您只要听我说了，绝对不会后悔！这是跟你孙女的事情！穆老太爷！”
他已经被拉到了门口，死死的扒着门边。
“慢着。”穆老爷子沉声道，“退下。”
陈天喜赶紧站起来往回走，“穆老爷子，你相信俺，这个消息，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穆老爷子现在就很吃惊，他因为自己一个仆人的一句话，就让这个疯子进了自己的府，还跟自己胡言乱语，“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陈天喜狠皱眉头。
他本来就是想凭着这个把柄来弄钱，现在钱没弄到手，惹了一身腥，甚至想把这个秘密直接脱手了，只求让那官府不再追着自己要账。
想到此，他狠下心，“穆老太爷，俺就把这条命撂在这了！您给俺个痛快话，俺现在被你们穆府那个常凌倩坑了，官府追着我要银子，你若是能帮俺把这笔账免了，再给俺点小钱，俺就把你们穆家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穆老爷子微眯双眼。
他刚刚提到了常凌倩。
思绪转了半响，冷哼道，“那也得看看你这秘密，值不值得我出这个价位。”
“值！绝对值！”陈天喜拍胸脯，“这是关于你穆家长孙女身世的秘密！”
穆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背上立即泛出青筋，“你说什么？”
陈天喜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挺了挺胸膛，“你们府上那个穆香雪，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孙女，她是俺外甥女！”
穆老爷子一愣，呆滞了半天，然后手臂一摆，侧桌上的茶壶茶杯顷刻间碎了一整地，“胡言乱语！”
陈天喜吓得脸色一白。
一旁那仆人见状，赶忙给穆老爷子顺气，“老太爷，您先别动怒，不如听这人把话说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再做计较也不迟。”
穆老爷子红着脸，闷着气，看了他一眼。
再看向陈天喜，“说，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若是你胡言乱语，我立刻就拖你去见官！可你若是说的有理有据，她常凌倩坑了你什么，我就给你补回来什么！”
陈天喜砸一下嘴，润了润。
……
等陈天喜将事情经过讲完，穆老太爷已然瘫软在太师椅上。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哀叹了半响，又盯住陈天喜，“你说，是刘嬷嬷的儿子，还有他媳妇儿，换走了我的孙女儿？”
刘嬷嬷是她女儿身边的老人，他知道。
陈天喜赶忙点头，“没错，她儿子就是俺姐夫，这事儿俺爹和大哥都知道。这么多年俺那姐夫也从俺那外甥女那弄了不少银子。您要是不信，你问那穆香雪啊！”
问？怎么问？
香雪现在已经疯癫了，他要如何问？
况且他虽然不喜欢穆香雪，但是对她也不是没有半分祖孙之情，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穆老爷子也是心疼万分。
“那陈花和刘旺，现在何处？”
陈天喜吞了口口水，“俺姐夫被俺姐杀了，俺姐现在在大牢里。”
“那我孙女呢？”
“在文家！”
……
文家？
“她在文家当丫鬟，而且现在可了不得！她在我们那村子里做生意，挣了很多钱！但是她跟俺家关系不好，所以挣钱都不带着俺家……穆老爷子，您孙女是有出息的，比俺那外甥女强多了，您应该高兴才是，高兴才是！”
穆老爷子陷入了沉思。
乍一听闻这件事，他本来是不信的。
可这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种推力似的，不由得他不信，只是穆家的血脉也混淆不得，他必须要再查清这其中事实，再做决定。
“你之前说，常凌倩坑了你？她怎么坑的你？”
陈天喜在之前就想好了措辞，他怎么可能跟穆老太爷说实情？
“是那常凌倩，她不知道从哪儿听得了消息，知道了此事，所以逼着俺陷害您孙女，俺没办法，才出手。但是俺失败了！失败了！那常凌倩给了俺两间铺子做筹码，可那铺子却被常老爷给搬空了，俺欠了一屁股债，根本还不清！这不是被常凌倩那个女人坑了是啥！”
穆老爷子听闻后，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回去，你将那两间铺子的名字告诉我，之后的事儿不用你管了，可有一点我要警告你，我若是发现你骗了老夫，你这辈子都别想消停！”
……
孙紫好不容易从明庭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拿着银票，卷着一匹丝绸，到了以往跟柳妈妈见面的地方。
将东西往桌上一摆，那柳妈妈立刻眉开眼笑，也不去看那东西，只管盯着孙紫，“奴家自打第一次见到姑娘，就知道姑娘绝非池中之物，你瞧瞧，现在这唇红齿白的，奴家简直都认不出来了。”
孙紫这段时日，确实变美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干巴瘪瘦的小丫头，转眼就有了亭亭玉立的感觉。
若是再长大些，指不定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模样。
听着柳妈妈这么恭维，虽然是刻意的，但孙紫也将之前那被定价为一两银子的郁闷一扫而空，“柳妈妈过誉了，这是这段时日以来给你的分红，还有这个，是曾经答应过那百合的东西，如今我给她补了来。”
这丝绸是从宫中风靡起来，那就不会被有心人士恶意冠做下流，所以她也放心大胆了些。
“呦，还是姑娘你心好，若奴家是你，可懒得理那帮贪得无厌的人！”
“柳妈妈可是弃那百合不用了？”
柳妈妈冷哼一声，“那般没有眼力的人，奴家就是将她捧上天去，她也能自己摔下来，而且摔下来之前，没准还要将我一同拽下去。咱们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女子，哪里就非得轮的上她了？”
孙紫没答话，她知道这就是柳妈妈要放弃百合了。不过这与她无关。
明庭说得对，她什么事儿都同情，什么事都自责，这不是善良，是病。
“反正这东西我是给了你了，至于你用谁，柳妈妈自己看着办。”
柳妈妈立马又露出笑脸，“这可是一千两一匹的布，奴家这上辈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事儿了，就遇见了您这位贵人。”
“柳妈妈严重了。”
“哪里是严重？不过姑娘命更好，遇见那奇才公子，合该你们天造地设，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成绩。”
孙紫挑眉，“奇才公子？”
柳妈妈面露疑问，“难道不是？就是那位传说中少年英才，前些时日又制作了水车，纺织机的那个文家大公子？奴家还听说，他身上的病好似也已经好了？”
“噗……”孙紫差点一口茶吐出来。
竟然已经是传说中的了吗？
面对柳妈妈好奇的眼神，孙紫赶紧点头道，“对，没错，若不是有他，柳妈妈你也遇不见这么好的生意。”
柳妈妈一听又笑了，她可不就是遇见了门好生意？
“姑娘可是不知道，奴家现在都有了让这迎春楼停业，所有姑娘一起去织布挣钱的心思了！”
孙紫又差点呛到，别说，这还真是个从良的好法子，不过她担心以后自己的丝绸也没人买了。
好在，柳妈妈也只是说说而已。
“别跑！站住！”
外面传来几个男子粗狂的声音。
柳妈妈转过头去一看，那脸色登时就绿了。
“该死的，又是那个贱蹄子给老娘惹事儿？”
孙紫也听到了那声喊，皱了皱眉。柳妈妈这样的人，她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喜，今日给了丝绸，以后的分红还是让别人来。
“柳妈妈有事儿便先走。我还要去给我家公子到隔壁的酒楼里买些东西。”
柳妈妈似是确实有些着急，匆忙拿起桌上的东西，便跟孙紫道别而去。
“是哪个重要的姑娘，被这柳妈妈看的这么紧？”孙紫叹了一声，“可怜的人啊……”
不过这事儿她插不了手，她现在在这个时代，也应该慢慢适应着这个时代的节奏。
走出了幺台村，以前没见过的这个体制下的肮脏只会更多。
红颜薄命，到底个人还是有个人的缘法了。
……
不过，孙紫不知道的是，那个柳妈妈看的紧的人，正是陈荷。
她自打被柳妈妈充作最下等的妓子，一天要接待好几个客人。
基本是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那生意一个接一个的来。
只不过，比起那些头牌，她这儿的恩客，低了可不止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