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陈氏转过身来，只见那鬼影离她更近，仿佛要贴近她的脸上。
“走开！走开！”刘陈氏不断推她，可除了质地柔软的雪白色衣裳，她好像在没有摸到别的东西。
这一惊，刘陈氏吓得几乎尿了出来。
“报应啊！真是报应！哈哈哈哈！”
刘陈氏死死堵住耳朵，不想再听她的这个笑声。
“陈花，你换了我女儿的人生，现在却要你的女儿替她去死，真是报应啊哈哈哈哈！”
一提到穆香雪，刘陈氏仿佛又拉回了自己的神智。
“你说什么？”
“说什么？”那白影的语气相当轻蔑得意，“你还不知道？常靖义是大荣奸细，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这其中自然包括我们的女儿，这不？已经给她扔到了大牢，怕是没几天就会处死了，哈哈哈！”
刘陈氏哪里懂什么奸细，可是她却听懂了，是常靖义连累了自己女儿？
“不是！不是！我女儿不会死的！她生来就是应该享受荣华富贵！她怎么可能死！”
“你不信？你看看她没了的那条腿啊！不过这都是小事，反正她马上命也要没了！我还真要多谢你，把你的女儿推出来，替我女儿去死，哈哈哈哈哈！”
“不会的，不会的！”刘陈氏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可是穆香雪孤零零的就躺在她隔壁的牢房中。
那一条腿的位置上，衣料平铺在地面，她不敢想那衣服里面应该是怎样一副恐怖的场景。
“不会的！来人啊！这不是常靖义的女儿！你们抓错人了！”
可惜，没有人搭理她。
“不是？哈哈哈，当了十三年的穆家大xiao jie，她也应该为我女儿做出点事儿了！”
“凭什么？”刘陈氏大吼，“我女儿不会替孙紫死的，我明天就找人，我要揭发，我要告诉所有人，她孙紫才是你的女儿，是我十三年前掉了包的！”
“你急什么啊？你当初狠心将我掐死，不就是想让你女儿生活在穆家吗？现在你如愿了啊！你为什么还要揭发？”
“没有我你也一样死！凭什么你的女儿就得比我女儿活的好？凭什么你女儿生来就是不愁吃穿？我没做错，这不是我的报应，这不是！”
刘陈氏疯言疯语，可那眼睛还一直盯着穆香雪，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刘陈氏第一次后悔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来人啊！我要揭发！她不是常靖义的女儿！来人啊！”
“不是她是谁？”一道苍老的，带着颤抖和质问的声音直逼刘陈氏的耳膜。
刘陈氏哪管来人是谁，她只求能够立刻将她女儿放出去，“不是她，是我女儿，是孙紫，她才是常靖义和穆芳菲的女儿！当年是我换了她们两个！那孙紫的身上还有着一个跟穆芳菲完全一样的胎记，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她，却有身影缓缓走过来。
刘陈氏哪怕曾经在穆府上住过一两日，也没有见过穆老爷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目光带着憎恨的看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求你，求你去找文县丞，穆芳菲真的不是常靖义的女儿，她不该死的，该死的是孙紫，她才是常靖义的女儿！”
穆老爷子已经是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做出出格的事，可听见刘陈氏如此大言不惭，他又怎么可能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把门打开！”
刚刚抬着穆香雪的那个狱卒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我说把门打开！”
穆老爷子见没人动作，更是暴怒。
“把门打开。”
清润的嗓音从穆老爷子身后传来，那狱卒立马行动，可看到牢门里的那个血淋淋的白影时，还是忍不住头皮硬了一下。
刘陈氏被这变故弄得有点发怔。
孙紫捋了捋头发，将眼角处的染料擦了下去，静默的看着刘陈氏依旧畏缩在一旁的身影，波澜不惊。
刘陈氏赫然回头，看见她露出来的娇俏面庞，差点没认出来她真的是孙紫。
那脸，竟然跟穆芳菲有一点相像。
“是你！”刘陈氏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豁然起身，伸出手就想要掐她，“是你害了香雪，是你！”
孙紫轻哼了一声，往身侧一靠。
刘陈氏还未来的及靠近她身边，便被一股大力直接定在了牢房里的墙壁之上。
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
明庭阴沉的声音足以冻摄住刘陈氏整个心神，“你再动她一下试试，我要你女儿即刻挫骨扬灰！”
刘陈氏一动也不敢动了。
明庭桃花似的眼睛轻微一眯，撤下手，嫌恶的擦了擦。
穆老爷子走了进来。
孙紫能够看见，他每一步是如此沉重，整个穆家的传承都压在他身上，现在又乍闻女儿身死的秘密，身边养了十多年的人是杀人凶手的女儿，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果然，哪怕穆老爷子极力隐忍，那颤抖着的身躯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一双干枯的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的拽上那失魂落魄的刘陈氏，双眼充血的逼视着她，“是你害死了芳菲？”
刘陈氏已经被弄得失了心智。
只会一个劲的重复，“不是我，不怪我，没有我她一样死。”
也不知是她想要麻痹自己，还是从心底就认为她没有错，总之她心里，没有对一个失去女儿的老人，和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的丁点亏欠。
穆老爷子恨不得能直接掐死她。
目光又看向一旁毫无生气的，躺着的穆香雪，紧闭了下眼睛。
明庭拉过孙紫，“穆老太爷。”
穆老爷子听到声音，侧过头。
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在看清孙紫面庞的那一刻，忽然又迸发出一丝光亮，忽地扑到她眼前，握住她的双臂，“芳……芳菲！”
明庭轻蹙眉头。
孙紫脸上也有一丝异样。
她和穆老爷子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哪怕是亲外祖父，现在于她而言也算是陌生人。
只不过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泪水，孙紫仿佛忽然间就有了跟他同样的感受，一种心痛的感受，不自觉的落下了泪。
大抵上这就叫血浓于水。
穆老爷子在那一刹那错认的冲击下，慢慢缓过了神。不是芳菲，这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是……我孙女？”他手抚上孙紫的脸。
那张脸，跟芳菲有着三分相像，几乎不用再鉴别其他，他一眼断定眼前的这个孩子，才是芳菲的女儿。
对了，刚刚那个女人还说，她孙女肩上有一个胎记。
他知道的，芳菲肩膀上也有一个蝴蝶的胎记。
明庭见他目光落在孙紫身上，脸色一寒，直接将人揽了过来，“穆老爷子不用看了，小紫身上确实有个胎记，蝴蝶状的。”
孙紫、穆老爷子：“……”
明庭恍若未觉，看向怀里的人，脸色苍白，上面还有着淡红色的痕迹……有点吓人。
忍不住拿手擦了擦。
见擦不下去，吐了口吐沫在手上继续擦。
孙紫：“……”
明明是应该扯动心弦的一幕，她幻想了无数次的与穆老爷子相认的场面，却因为有一个独占欲极强的人的存在，她忽然手痒的就有点想打人。
“你想将这刘陈氏如何？”明庭开口问她。
就凭她做的这些事，明庭早都有了将她碎尸万段的心思。
孙紫看了一眼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刘陈氏，冷哼一声，“她不是一直心念自己的女儿吗？就让她就近照顾穆芳菲。”
乍一听，这好似还是对刘陈氏的宽恕。
可实际上……
从那日穆香雪将她抓到穆家，她便清楚穆香雪对刘旺和刘陈氏的恨意有多深。将她们关在一起，绝对是对刘陈氏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明庭轻笑。
果然他的小丫头哪怕是偶尔心软，可对于伤害过她的人也是睚眦必报，而且这报的也半点不轻。
刘陈氏杀了人，死刑是逃不了的。
而穆香雪这么多年，手上染得命也不少，除却家奴，也有不少贫民百姓。
之前是有这个身份护着，再加上常靖义和文经年都有着算盘，她才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现在，呵呵。
一盆水将她泼醒，便只看到刘陈氏在她眼前闪着泪花。
说起来，穆香雪也只是在那日刑堂上见过刘陈氏一面，可这一面就印在了心里。
眼中顿时流露出凶狠的目光，抓住刘陈氏，对着她的脖子上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
孙紫走到大牢外，亦听见了那凄惨无比的叫声，嘴角处扯出一抹凛冽的笑。
抬头看了看月色。
那被薄雾遮住的一轮，渐渐的展露出头角，散发着皎洁的光。
……
娘，她要回家了。
……
明庭亦是松了一口气。
“穆老太爷，不知令嫒的信物，文夫人可否已经还给您了？”
穆老爷子沉吟了一声，从怀里摸出那一枚玉佩，常靖义的事情爆发出来后，关氏急着来退还信物也是有一定道理。他不会怪她，而且文程璧也不适合他们穆家。
尤其是他现在也已经找回了自己亲生孙女，那就更不会再扒着这门亲事不放。
这段时日，若不是关氏一直没有推拒那婚事，想必常靖义也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对付自己。也不会有那么多老掌柜，觉得自己这边还是有着文家支持，而转而投靠。
对文家，他还是应该登门拜访一下。
可这一念还未想完，便见明庭直接伸手抽走了那枚玉佩，“小紫的事，暂时不能声张，需要等本王请示邺城，免除了穆家的牵连后，再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