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但是大白天见鬼的事情他是真的没有见过。
登时站在了原地不敢动。
尤其是看见自己孙女还站在鬼的身边，忽然间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有几分怀疑人生。
穆听澜看见他过来，放下关氏，快走了几步，“祖父，让你担心了。”
穆老爷子恍恍惚惚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了良久，才忽然暴起，高高举起拐杖又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关氏忙起身走过来。
穆老爷子还对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抱有一定敌意，伸手将穆听澜揽到身后。
关氏有点尴尬，但始终赔着笑脸。
文经年也大步走过来。
“穆老爷子，晚辈……”
这自称都从本官改成晚辈了，穆老爷子心里有点谱了。
可这有谱之后，更是气怒，带着三分火气的回头看向穆听澜，“你来说！”
穆听澜咂咂嘴。
穆老爷子也不理会其余两人，径直走到正堂的主位之上，坐了下来。
穆听澜对自己祖父这一系列幼稚的发泄颇感无奈，吐了吐舌头。
文经年夫妇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反而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就能让他老人家消气，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穆老爷子瞪着眼睛，等着穆听澜的回答。
“还是我来讲。”
行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到穆老爷子身边。
因着官级，他也没刻意避让，直接坐到穆老爷子身边。
反而是文经年夫妇坐到了下首。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那晚，关氏被催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后，那贼人并没有立即离开府内。
反而是擒住了锦绣，并且逼她吃了毒药，计划了一系列事情，让她说了那些指正穆听澜的话。
至于关氏，也是他让锦绣以文程璧的性命向要挟，逼她自己给自己下毒，用自己的命来送穆听澜进大牢。
而关氏自然不敢拿文程璧的性命开玩笑。
她本来就担心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文家一直不知为何会被大荣人盯上。
瑾瑜本来就被他们害了半生，现在那特遣使又用文程璧做文章，好用的紧。
可等穆听澜来了之后，她的求生意识，还是忍不住让她跟穆听澜求救了。
“当时文夫人一直在我手心里写着字，起初只觉得痒痒的，后来看清了夫人眼中的隐忍，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穆听澜解释道，“当时只有锦绣一个人在门外，我便怀疑跟她有关。既然是夫人跟我求救，那想必说不定是夫人遇到了什么困境。我在饭桌上试探了一下，发现只有我碰到那茶盏的时候，她的神色才有些异样。所以我便临时起意，换了跟夫人的茶盏，再让她装作死亡，骗过了锦绣。”
“可是当时仵作验尸……”
“咳。”
关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文经年赶紧改口，“当时你们是怎么骗过的仵作？”
说起这个，穆听澜较为自得，“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仵作定然是不敢碰夫人身体的，所以他能验证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看夫人有没有脉搏。而人的脉搏其实是可以人为停止的，只要在腋下夹上一物，就能够止住脉搏。”
文经年眨了眨眼睛，随手将自己身旁的一个点心抓起来，犹豫了一下，放在腋下夹着。
再探向自己脉搏，果然停止了！
好神奇！
穆听澜对文经年这种好学的精神，深感敬佩。
他的脑袋是真的不灵光，但好在勤能补拙。
“但实际上，夫人当时也只是跟我求救，来不及说明其他。就算怀疑锦绣，我也不太清楚这背后主使到底是谁。说实话，我也曾怀疑过文大人，也曾怀疑过大荣人，干脆就跟行……跟行大人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看看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文经年脸上一僵。
颇有些尴尬。
“行大人？”穆老爷子皱眉，看向行知。
行知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当时我去看文夫人，便发觉她实际上未死。不过我不清楚穆xiao jie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计划，所以没有立即挑明。等我见到穆xiao jie的时候，看见她的态度，便发觉她这件事她确实也参与了。”
“态度？什么态度？”穆老爷子眯着眼回想，却发现他根本什么都想不到。
“当时穆xiao jie被人带来的时候，气态雍容，没有半点惊慌。可等穆老太爷您开口询问后，就好像后知后觉一般慌了起来。那时候我便知道，穆xiao jie这一切是做给在场的某个人看的，也是做给我看的。”
穆老爷子皱眉，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再加上当时穆老太爷一直认定此事跟文大人有关系，所以我也就顺水推舟，由着您说下去。”
穆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文经年，“他本来就可疑！”
文经年脸几乎要挂不住，再怎么说他也是父母官。被穆老爷子这么训斥，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合适。
可谁让自己家又混入了奸细，还被行大人碰个正着？
算了，好歹是自己长辈，就当是长辈的训言得了。
行知笑笑，“行知自然是知道文大人为人正直，不会做这种事。而当时的情况，穆xiao jie指明了事情一定跟锦绣有关，也就只有锦绣的话与穆xiao jie背道而驰。所以行知立即锁定了锦绣，只等之后，将她拿下，才从她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一提到锦绣，关氏的脸色就分外不好看。
毕竟是自己身旁的老人，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如何都没有想到锦绣竟然会背叛她。
当日若不是自己将她撵回去，若留她在房内，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夫人不必挂怀，这世上谁又能事事料到，又有谁会不在意生死？况且听说那大荣的毒药恶劣至极，会折磨人到不chéng rén形，锦绣姑姑定然也是吃不了其中的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关氏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她也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怪锦绣，但到底是有了一层隔膜在其中，不能再信任她。
“我会给她一笔丰厚的钱财，足够她养老。”
这就是打算让锦绣离开的意思了。
不过关氏这也是出于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
否则随便换一个人，谋害主子，那都是万死不足以谢罪的，还会为她开脱？做梦！
穆听澜点点头，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事了，自己不需要参与。
“所以当时那柳妈妈来牢狱的时候，我确实有几分惊讶。她一个青楼老鸨，竟也能够随意出入监牢。可若不是探监，她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进来？所以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发觉她能够随意将事情都推到文大人身上，这说明她是知道当时发生什么的，大概也就猜到她身份特殊，很有可能就是大荣的奸细。”
“那柳妈妈，在这绥远县也有一二十年了，谁成想她竟然是大荣的人？”文经年蹙眉。
在他管辖的境下，竟然会混入这么多大荣人，若是让今上知道，那他这仕途也就到头了。
“文大人不必惊慌，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行知冷着脸。
这也是主子一直在追查的事情，毕竟大荣人能够这般肆意在大齐流动，更知道国师的预言，所以邺城里，一定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与大荣有联系。
只可惜，主子现在为了穆xiao jie，打算放弃王爷的身份，也不会在追查下去。
“可我不懂，这大荣人究竟是想做什么？之前害了瑾瑜不说，现在又来害澜儿？”关氏疑问道，可转而又想起来常靖义是穆听澜的爹，脸上又染上慌张，“澜儿，我的意思是……”
“夫人不必挂怀，我从未将他当成是我爹。”
关氏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她之前是真的气过穆听澜。可经过这一次，自己的命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回来，很多事都看开了。
要说关氏不懂这些，文经年就更不懂了。
“莫非是那大荣人，想将我大齐境内的所有有能人士全部都消灭殆尽？”凭文经年的脑袋，他只能想到这么多。
而穆老爷子的想法亦是如此。
穆听澜却觉得有些不对。她之前就察觉明庭的做法太奇怪，像是要将自己从某件事情中摘出去。
而大荣的做法更是难以理解，就像是恐惧什么，当初让文瑾瑜不能行走，却不要他性命。
尤其今天，若是柳妈妈想杀自己，那她完全可以直接下手。再加上之前自己与她接触也有数次，她机会有的是。
可她现在的态度，明明是想将自己骗走。
既恐惧又想得到，她再一次感觉，她那回询问明庭的话是有可能性的，这跟大荣的国运有关系。
行知却比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心中不安。
尤其是在分析了这么多后，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穆xiao jie的本事已经暴露了。
那些大荣的人，已经盯上穆xiao jie。
还有自己放出去的信鸽，也应该到了主子那里，就是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还没有回信？
忽然间，行知背脊上都爬上了冷意，血液凝固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