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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她长得,像极了自己

    海路?

    穆听澜低头思索了一阵。

    “我记得你说过,大齐的船舶行业十分落后。”

    明庭颇有耐心的纠正她,“不是大齐,而是这个所有国家,相对于你生活的那个时代,都比较落后。”

    “总归就是很落后就对了!”穆听澜叉腰。

    “对,就是很落后,所以一共三百余人,分成十队人马,最后只有萧太师这一支余下的三十余人,在他的指挥下,闯过海上的暴风雨,侥幸归来。”

    “其余的呢?”

    “死了,在海里。”

    穆听澜噤声。

    她最怕淹死了。

    她不知道那南周离大齐有多远,但想来也不会太近,没有合适的船舶,在海上还没有任何援助,再加上随时可能得的疾病,遇见的风暴……

    太多能够夺人性命的威胁,萧太师走这一趟,给大齐争来了时间,确实承担得了太师一职。

    “不过自打南周这个皇子登上皇位后,便觉得大齐能够走海路是一个威胁,转过来对大齐十分不友善。”

    “他可能是觉得,这次大齐能够漂洋过海的过去挑拨,那下次就会偷袭。”

    只是他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齐是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到达的南周。

    而回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穆听澜有点沉闷。

    她上大学的时候,倒是因为感兴趣,再加上论文课题,在图书馆里查过古代战船的制造史。

    如果可行的话,倒是对南周的一个威慑。

    “所以眼下大齐和大荣的关系不好,我听说皇上有意再让萧太师出山,一旦南周与大齐开展,要尝试在海上围剿。”

    穆听澜不解,“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跟让人去死有什么差别?

    “其实这件事,我能理解皇兄。澜儿,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萧太师对朝廷对皇室都有功,若不是实在找不到别人,皇兄大概也不希望萧太师这种能够稳定朝局的人去涉这个险。”

    “……”

    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她不太敢接受这种事。

    以前电视剧里那些,英雄末路,断港绝潢的事情还少吗?成功了一次,不代表能成功第二次。

    更甚者,第一次也许都只是侥幸。

    没有足够坚实的工具,如何能够在深不可测,破涛汹涌的海洋上面来去自如?

    可明庭也说了,这是国家的需要,相信萧太师一定也不会拒绝。

    在其位,谋其政。

    明庭说,自己过一段时日,也会去工部任职。

    到时候自然会掀起轩然dà bō,她想要稳住自己的地位,必须要拿出一个可以令人心悦诚服的成绩。

    gōng nǔ,哪怕qiāng zhī,她都可以尝试着去研究,调试。

    但是船舶……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从设计到建造,调试到投入应用。

    每一个步骤,若是不善,所造成的浪费都不是一丁点。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人揪心的,实际是调试到应用之间的过程。她是个门外汉,但这个过程中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引起连锁的反映。

    最严重的,船毁人亡。

    她试问自己,承担起这么多条人命吗?

    不知道她已经想了这么多,明庭还思索着刚刚饭桌上,萧太师的失态。

    他竟然认识穆老爷子……

    想起放在怀中,那枚据说是穆芳菲留给女儿的定亲信物。

    而澜儿的脸。

    遮住她的眼睛,其余的地方,确实跟萧太师有点相似……

    若是皇兄真的急着让萧太师出海,那有些事情,确实应该尽早查明才是。

    ……

    他们闲聊的时候,萧家正爆发了一次相当激烈争吵。

    或者说,是萧夫人单方面跟萧太师争吵。

    要说萧夫人,也是也邺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妇人,身份尊贵。然而,此时身在自己的卧房里,却歇斯底里,双目赤红的对着萧太师大喊大叫。

    全无半点形象可言。

    萧太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比起之前在大堂用膳时,萧太师此时的脸上,阴沉一片。虽然他不言,但对于萧夫人来说,这比十多年前,他高声质问,甚至掐着自己脖子时,更让她胆寒。

    “我问你,那封信,真的是芳菲写的吗?”

    逆着光,萧太师那一双眼分明透亮。

    可除了凛冽,萧夫人再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

    萧太师的话,更是让她身上一抖。

    这是能要了她命的事。

    她不能承认。

    “我……我怎么知道,说是绥远县送过来的,我给你保存着已经不错了,谁知道信里面是什么内容?”

    萧太师进了一步,脸上逆着光的阴影又扩大了一分。

    “不知道什么内容?可本太师没问你那信上写了什么!”

    萧夫人心中一颤。

    萧太师目光阴洌,“十四年前,你拿着一封信,信上说芳菲已经嫁人,要与我恩断义绝。我不信,去了绥远县,亲眼看到了她们大婚。可现在你告诉本太师,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萧夫人怒吼,“你跟那个jiàn rén从开始便瞒着我,她嫁人,我怎么知道?当年我怀着孩子,送你出海,听到你的‘噩耗’,我伤心欲绝以至于流产。稳婆说,那是个成了型的男胎……”

    萧夫人说着,眼中蓄满了泪。

    “后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高兴的快疯了。可是因为伤了身子,整整两年我再怀不上孩子。等我终于怀了兰儿和雨儿的时候,你却因为一次北上,跟那个jiàn rén有了瓜葛!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现在还有脸面来问我那个jiàn rén的事?萧衍你不是人!”

    原本是闻者流泪的控诉,可萧太师面上却没有半点波澜。

    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半点对不起她。

    “当nián de shì,我因为见到芳菲大婚,不愿再去查。可现在看来,确实有查的必要……本太师告诉你,如果在这期间,你胆敢插手,就像你当初妄图插手朝政,利用本太师的权利,收受贿赂,给你娘家谋取利益的话,本太师绝对饶不了你!”

    说罢,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萧夫人缓缓跌坐在地上。

    穆家……

    那个小jiàn rén,怎么偏偏是穆家的人?

    还有那张脸……

    萧夫人眼中转瞬间染上惊恐之色。

    ……

    出了房门。

    萧衍深呼吸一口气。

    从最开始见到穆听澜的时候,他便觉得那双眼,给他分外熟悉的感觉。

    果然是她的孩子……

    还有萧夫人和明庭都能注意到的事,萧衍更不可能视而不见。

    除却那双眼睛,那个孩子长得,像极了自己。

    高大的身影忽然落寞了下来。

    行至书房,萧太师手抵在门上,想了一瞬才推门进去。

    老实讲,萧衍确实是一个清廉节俭到了极点的人。

    他的书房也简单的很。

    普通木质桌案,普通的书橱,墙上挂着的,也均是出自他自己之手的书画。

    而这些书画里,多为山水。

    唯有一幅,上面是一位美人。

    美人轻笑,剪水秋眸,瑰姿艳逸,精致的小脸,柳叶弯眉。十数年如一日般,悬挂在这无人敢闯的书房之内,只供给一个男人欣赏。

    萧太师拿起画像前,被放置在紫檀架上的白玉箫,细细磨搓。

    这大概是整个书房里,最贵重的物件儿。

    也是那个女子,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太师,文公子到了。”

    萧太师眉毛轻微抖动了一下。

    文公子,文程璧,他的门生。

    本来他已经答应今天留一处时间,单独指导他功课……

    可眼下……

    “就跟他说,本太师偶感风寒,让他改日再来。”

    “是。”

    “等等!”

    萧太师想到了什么,放下白玉箫,推开门,“让他过来。”

    下人不明所以,低声答道,“是。”

    文程璧被领到了萧太师的书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萧太师的书房。

    以前他即便是指导,也只是在偏堂。

    而书房……

    文程璧感受到萧太师对自己的重视,心中沉甸甸的。

    自从自己愤而出走,离开家里,没多久就遇见了山贼,洗劫了他一身的财物。

    他以为自己会死。

    不过却捡回了一条命。

    身无分文,他却半点不想回家。

    帮人写了几封信,挣了一点钱,才勉强撑到了邺城。

    若不是有幸被萧太师看中,当了他的门生,自己说不定还要在哪个街头巷尾,给人做着零工,支撑生活。

    难怪小紫不选他。

    她没有穆家xiao jie的身份,慢慢的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而他没了文家支持。

    竟然连糊口都变得异常艰难。

    想到此,文程璧自嘲的笑了笑。

    “程璧?”

    萧太师发觉他的走神,除了诧然,亦有不悦。

    “……”

    文程璧猛地拉回了神智。

    自打那日在静明湖旁见到穆听澜,他便时不时的想起她,没想到在萧太师指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能乱了分寸。

    实在是大错。

    “是学生之过。”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今天萧太师也有几分漫不经心,明明萧太师政务繁忙,抽出时间来考察指导他的功课,他竟也能胡思乱想。

    萧太师烦躁的摆了摆手,放下书本。

    “听说程璧是绥远县人?”

    因为他遇见文程璧的时候,对方落魄至极。而萧太师派去摸他底细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穷酸的书生,竟然还是县丞的儿子。

    不知道萧太师怎么忽然问起他这个,但文程璧知道,萧太师这种在高位之人,他的门生同样会被人看重。

    而自己若是家世不清白,很可能就会连累老师,所以萧太师打听自己的身世,无可厚非。

    “回太师,家父是绥远县的县丞,文经年。”

    萧太师眉一皱,“文大人?”

    文经年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因为他上书请奏的,关于绥远县兴修水利的方法,他看过之后大为赞赏。

    本来还以为皇上会因此重用他。

    只可惜绥远县后来发生了不少事,皇上大概是觉得这个县丞失职,所以再打算磨炼一段时日。

    文程璧竟然是他的儿子?

    萧太师点了点头。

    没问文程璧为什么会自己一人到了邺城,又那般破落,只是赞扬了文经年几句,又道了句虎父无犬子。

    只是萧太师不知。

    那些都是穆听澜提出来的。

    “听说你还有一位兄长?”

    关于文瑾瑜的事,明烨要求封锁所有消息。

    所以除却明庭,和原本就知道其中实情的人,整个大齐依旧以为文瑾瑜就是那个创造了水车,又改造纺织机的人。

    而剩下能知道穆听澜本事的,那大概就是内奸了。

    文程璧薄唇抿紧,“家兄,文瑾瑜。”

    萧太师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两人随意唠了几句。

    文程璧见萧太师今日恍似没有什么心情指导自己,而且看起来疲惫异常,刚想告辞,对方却忽然提起一个让自己没想到的名字。

    “你在绥远县的时候,可识得穆家?”

    萧太师问的好似不经意,但实际上他从知道文程璧的身份时,便已经笃定。

    以他的身份,没道理不知道穆家。

    果然,文程璧点了点头。

    萧太师忽然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

    “穆老太爷的身子……还好吗?”

    文程璧有些愕然,轻蹙眉。难怪他会问起穆家,原来是认识穆老爷子。

    “穆老太爷半年前还卧床不起,可学生从绥远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大好。”

    “……”

    病了吗?

    萧太师不语。

    穆芳菲离世,萧太师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穆老爷子也险些垮了。

    看着萧太师好似落寞,文程璧忍不住多说了些,“不过是那常靖义为非作歹,是大荣的奸细,否则穆老爷子和芳姨,也不会被连累的一个缠绵病榻多年,一个香消玉殒。”

    他以为,以萧太师的身份,常靖义的事多多少少也该听说过。

    但当萧太师如腊月冰霜一般骤寒了脸时,文程璧才意识到他和穆家,绝对不仅仅是认识而已。

    就像是一个漩涡,能够将自己吸引进去,分身碎骨,支离破碎。

    突然间围绕在萧衍身旁的低气压,几乎让文程璧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惹了萧太师不快。

    但绝对可以预见的是,萧太师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随时都能爆发。

    “什么是大荣奸细?那个男人是大荣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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