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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蝉脱壳

    ,最快更新鸾仪天下最新章节!到得岸上,亲兵队伍已重新集结完毕,家将向武怀义禀报道:“大将军,人数已清点,落水步卒共十五人,生还者十三。”

    武怀义问道:“那几名农夫何在?”

    家将回道:“落水后便不见踪影,至今也未见其上岸,想必已溺毙。”

    武怀义点点头,吩咐道:“死者按战死优抚家眷,其他人等随我继续前往大营。”家将领命而去。

    众人陆陆续续整队准备继续出发,却见凌风走到武青城面前,冷冷说道:“若非你喝停车舆,义父和郡主便不会落水。”

    武青城讶然问道:“你这是在作甚?怪罪于我么?将手中剑放下再说。”

    凌风道:“此事颇有蹊跷,凌风觉得义兄应当自证清白。”

    武青城不禁冷笑道:“笑话,吾乃玄武中军之骁骑校尉,领兵近万,岂容你黄口小儿辱我?”说完便“锵”地一声拔剑出鞘,指着凌风喝道:“拔出剑来,我与你决斗证我清白!”

    众人见状,纷纷围了过来。武怀义拨开人群,走近二人,愠怒道:“你二人这是作甚?缘何拔剑相向?”

    凌风道:“义父该问义兄,他于桥面喝住车舆在先,于水底迟迟不露面在后,究竟意欲何为?”

    武青城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出水后又再次潜进水中,最后发现郡主者也是你,你又岂能自证清白?”

    凌风一时语塞,竟答不上话来。武怀义摆摆手道:“凌风,青城,此事与你二人均无关系,你俩同为手足,切莫再彼此猜疑。”

    武青城道:“谁与他同为手足?父亲怜其家破人亡,收养在旁,今日竟对我污言相向,此亲不认也罢。”

    凌风大怒道:“你居心叵测!竟如此挑拨离间!”

    武怀义道:“够了!风儿,此事皆由你疑心在先,还不速速向你义兄认错!”

    凌风恨恨道:“他既不认我,我又何须认他!义父保重,凌风这便告辞!”说罢便向武怀义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武怀义也不阻拦,默然半响,瞧得凌风走远了,方转身向武青锋瞪道:“还在此站着作甚?还不速去整队出发?”

    武青锋应了一声,收剑入鞘,整饬妥当队伍后随武怀义继续往城北大营而去。

    凌风离了大队,独自一人径直向河边走去。他沿着禾水一路向下游而行,渐行渐远,回头已望不见断桥。他继续前行,穿过一片乱石滩,来到了一丛芦苇荡。他拨开浓密的芦苇杆,钻入其中,整个人便没入芦苇丛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漫天芦花迎风飘曳。

    凌风在芦苇荡中停了下来,辨了辨方向,又继续前行,转了几处弯,便来到一处被芦苇丛围住的浅滩。浅滩上正坐着一人,穿着粗布衣服,身旁还有一个包袱,以及一堆湿漉漉的衣物。此人听得凌风的脚步声走近,慌忙抬起头来,正是武清仪。

    “郡主莫慌,是我。”凌风轻声说道。

    “此处非久留之地,你再不来,我便要寻思着先行离去了。”武清仪道。

    “嗯,郡主再等片刻,待我去换了衣裳便走。”凌风说道,拾起武清仪身边的包袱,复又钻进芦苇丛去,不一会儿,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待凌风换完衣裳从芦苇丛中钻出,便成了一副猎户模样,武清仪笑道:“你这扮相倒是不错,颇有几分猎户样貌。”

    凌风窘道:“郡主见笑了,凌风本就是山野出身。我们这便走吧。”

    武清仪一指地上的湿衣物:“这些不带走吗?”

    凌风急忙一边俯身收拾一边答道:“这就收拾起来,带至偏远之处再烧毁。”

    武清仪见到凌风手忙脚乱的窘迫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心想:“真是个毛手毛脚的小毛孩。”

    两人在芦苇丛中穿行了一阵,待钻出来时已是一片荒郊野岭,离玄武城甚远了。凌风指着北面一片林子说道:“前方唤作白木林,林中已安排好落脚之地。”武清仪点点头,两人又继续朝林中走去。

    武清仪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是如何安排这一切的?”

    凌风答道:“郡主在侯府遇刺时,义父便察觉到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易夫子必定还有后招。如此一来,先前的计划已无法保证郡主安危,于是在大将军府盘桓之时,义父便暗中吩咐布置好这一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先是命人扮作农夫,寻了一具与郡主身材相仿的新亡女尸,套上与郡主一样的衣裳,并备好羊皮气囊供郡主在水下呼吸,这些物事皆藏在稻草车里,在桥上等候。又命人在桥上做了手脚,只需靠在桥边轻轻一拨机关,便会引起垮塌。落水后,义兄与我接力在水里将郡主带往下游。”

    武清仪恍然道:“难怪在大将军府,叔父唤我准备一套同样的衣裳与他。”

    凌风接着道:“待得我上岸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义兄大闹一场,借机独自一人离队前来与郡主汇合。如此一来,世人皆以为郡主已殁,而凌风亦负气出走,待得日后易夫子再要查探,也可遮掩过去。”

    武清仪想起一事,道:“此番如此多人落水,可有伤亡?”

    凌风强打起笑容道:“郡主多虑了,义父安排如此严谨,自是无人伤亡。”

    武清仪点点头说道:“那便好。”又问道:“你我二人接下来又作如何打算?”

    凌风道:“义父认为,郡主随大军北上反而不便,且如今既已脱身,亦再无北上之必要,故命凌风守护郡主左右,待得他与君上议定后再行定夺。”

    武清仪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我们在大将军府所待时间如此之短,叔父安排的诸多事宜,如何在短时内办得如此妥帖?”

    凌风道:“玄影堂。义父麾下握有玄影堂,专司情报,行事高效,自是无须担心。”

    武清仪心中一紧,又问道:“玄影堂?我父侯知晓么?”

    凌风默然片刻,答道:“玄影堂乃义父亲手组建,至于君上是否知晓,凌风委实不知。”

    武清仪默然不语,心想:“这分明就是一个躲在暗处的大型情报机构啊,难怪父侯会对叔父有所提防,而且听凌风的意思,叔父并不想我再到军中去,会不会也有忌惮的成分?我现在已不便再回玄武城,又有何处可去?”

    凌风见武清仪不语,便宽慰道:“郡主放心,义父识大体明大义,自不会有兄弟阋墙之事。”

    武清仪点点头,不再言语。不多时,二人便进入白木林中。

    凌风一边在四周树身上寻查些什么,一边道:“玄影堂在此处有一间木屋,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用得上。”

    武清仪道:“你倒是对这玄影堂所知甚多。”

    凌风窘道:“我其实不甚了解,就连这记号也只是半日之前听义兄所说,从未见过,故而在此慢慢寻找。”

    武清仪又问道:“如此说来,青城堂兄似是玄影堂中人?”

    凌风想了想,道:“义兄久居军中,是否兼着玄影堂差使,犹未可知。是了!就是此暗记!”

    武清仪心下好奇,便凑过去瞧了瞧,只见树皮上刻着三道水波型横纹。

    凌风道:“这暗记之意是指向北行三里。”

    武清仪点了点头,凌风辨识了一下方向,二人便在林中穿行往北面而去。走了许久,已至密林深处,凌风指向前方道:“应是到了!”武清仪抬眼望去,远处有一间木屋,四周用木栏围着,木屋边挨着一间矮舍,像是饲养动物或是柴房之用。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至木栏前,有一道虚掩的小门。凌风仔细在小门上瞧了片刻,确认道:“便是此处了。郡主稍等,我先进去查探一番。”

    武清仪应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行事倒是谨慎。”

    凌风往木屋内查探而去,武清仪俯下身来,在凌风先前瞧过的地方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一个暗记,刻了一只眼睛的图案,还有一道水波横纹挨在眼睛下方。“又是水波纹。”她暗暗记在心里。

    不待片刻,凌风已将木屋、矮舍以及院子瞧了一遍,向武清仪招手到:“郡主请进,一切安好。”武清仪站起身来,两手一负,施施然朝木屋走去。

    进得木屋,发现屋内甚是简陋,简直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地上简单地平整了一下,靠着墙根搭了个半尺高的木台子,上面铺着些干草,干草面上摊着一张草席,算是卧榻,除此之外,便只有墙角摆着几个瓦罐,再无其他物事。

    凌风道:“确是简陋了些,郡主将就着吧。我这就先去外面寻个地方将换下的衣服烧了,顺道打点猎物回来。”

    武清仪奇道:“打猎?你又无弓箭,怎生打猎?难道扛着一把破剑追着兔子撵么?”

    凌风大窘道:“是了!幸亏郡主提醒,不然我险些忘了。”他将手中装有湿衣服的包裹放下,走到简陋的卧榻旁,俯下身子在卧榻底下摸索了一阵,拖出一只布囊,细细拆开,露出一副弓箭来。

    武清仪无语,心想:“这小子时而行事稳重,时而又像个马大哈,叔父命他守护我,究竟靠不靠谱?”

    凌风挎上弓箭,武清仪不由得赞道:“如此才称得上一个猎户。对了,如今我既已假死还生,以前的身份便须抛弃,即刻起,你无须再唤我郡主,为方便行事,你我便以姐弟相称吧。”

    凌风想了想,应道:“郡主所言极是。”

    武清仪打趣道:“还唤我郡主么?还不喊一声姐姐?”

    凌风窘道:“啊,一时叫惯了,我这便改口。”

    武清仪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挠了挠头,别扭地说道:“姐、姐姐?”忽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郡主诳我!若论年纪,应是我长郡主两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