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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十五年正月底,虽然早已立春, 但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崇文馆中迎春花已经开放, 树姿婀娜, 枝条垂拂,金色的花朵团团地绽放, 端庄秀丽,气质非凡。

    偏殿内,沈皎在张博钧讲完今天的课业离开后,收拾好书本,也从座位上起身, 由身旁的侍女为自己披上狐裘,走出偏殿。

    刚一踏出殿门,便看到前方站着一位身姿修长的少年,面如冠玉,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衫,外罩同色的大氅,衬得他端方清雅, 温润如玉。阳光散在少年的发梢, 闪着点点金辉, 一双琉璃般的眼眸,流光溢彩,风姿卓然。

    沈皎看到眼前的少年, 连忙快步走向他的身旁, 笑着说道:“今日有些晚, 让赜表哥久等了。”

    “无事,并没有等多久。”卫赜看着个子才到自己胸前的女孩,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身鹅黄色襦裙和白色狐裘,并没有让她向平常的闺阁女孩一般娇俏可爱,反而有些端雅沉稳,一举一动充满了士子般的文雅之气。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接阿皎了。”说道这里,卫赜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日后,阿皎散学后就要一人回去了。”多年的相处,卫赜早已将“元嘉妹妹”的称呼换成了和沈家人一样的“阿皎”。

    沈皎抬头,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少年不由感慨,卫赜的样貌和气质绝对是她见过的少年中最出众的。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皎然如月。虽然这些年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卫赜,但她依旧沉迷于少年的容貌和气质中。

    她觉得《诗经淇奥》中的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专门为眼前的少年所写。前世读到这句诗时,她觉得这只是世人对于君子的一种充满美好的想象,但自从看到卫赜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世间真有如玉一般的人物。

    她每次看到卫赜,都会觉得自己那颗颜控的心被好好满足了一番,这是她对于美丽事物的一种欣赏,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

    这些年,她和少年越来越亲近。特别是近两年,她三哥和吴羽的年纪越大,已经不在崇文馆中上课,开始分别步入朝堂和军中。她的上学和放学,包括在崇文馆中的一切事宜都被卫赜全盘接手。

    她每日除了老师,家人外接触最多的就是卫赜了,她已经将其当作亲兄长一般看待。而卫赜待她也事事体贴周全,比她三哥做得还细致周到。

    去年秋闱,卫赜以十五岁的年纪得中解元,现在已经到了一月底,还有十几日,就是春闱的时间了,她知道卫赜这是要静心复习,以备二月初的会试考试。

    果然,在科举面前,身为学神的卫赜也是要在家中闭关复习的。

    “赜表哥放心,我出行会有仪仗和护卫的军士,不会有事的。”沈皎以为卫赜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出行的安全,连忙安抚着。

    卫赜听到女孩的话,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温柔的笑了,不过眼神中却有一道暗光闪过。

    “阿皎提前祝赜表哥金榜题名,得中会元。”沈皎对着卫赜祝福道。其实,这些年因为老师张博钧每次对其文章的赞扬和欣赏,她曾经读过卫赜的很多篇文章,不仅字字珠玉,如行云流水般气势庞然,更重要的是言之有物,于治国之道上有独到的见解,这样的文章在当世据她老师张博钧所说,世上能与之相比者绝不会超出双手之数。

    她觉得卫赜不仅能得中会元,更能三元及第,创造佳话。

    卫赜看着眼前的女孩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好似比自己还胸有成竹一般,顿时笑出了声:“定不辜负阿皎的厚望。”这句话,虽是笑着说得,却显得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沈皎听到卫赜得笑声,如林籁泉韵般悦耳迷人,动听极了。但说出的话语却让她从中听到了其强大的自信。

    她就知道,学神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这种常人能够得着的。她觉得无论自己准备的再充分,去参加科举这种大事,绝对不会向卫赜这般从容自信。这样的自信,是源于其绝对远超世人的文采和能力。

    和卫赜说笑着,两人便走到了自己的辇车处。她独自上了车,卫赜则骑马跟随在自己的车边,身后跟随着仪仗和护卫的甲士,一路朝淑惠长公主府行去。

    待到了淑惠长公主府的门前,沈皎对着车外的少年邀请道:“赜表哥一路辛苦,不如喝杯茶再走如何?”

    卫赜听到女孩真切的邀请,很是想答应,但似乎想起了什么,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拒绝到:“今日便不去了,待春闱结束,再来拜访。”

    “那阿皎便在家中恭候赜表哥了。”沈皎看着外面的少年,关心和祝愿道:“赜表哥要用功时也要注意身体,阿皎相信一定能在桂榜上看到赜表哥名列前茅。”

    “谢谢阿皎关心。”卫赜听到女孩关心自己身体和话,心中十分舒畅:“我定尽全力,不辜负阿皎的期待。今日便回去了,以后虽我不在崇文馆中,但无论阿皎有什么事情都可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助阿皎,不会让阿皎失望。”

    “谢谢赜表哥。”听到卫赜真心的承诺,沈皎道着谢。

    两人互相告辞后,卫赜便驱马向卫府的方向而去,在其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沈皎才对着外面的侍卫道:“进府。”

    “是。”

    从马车上下来后,沈皎便向正院走去。步入正堂后,便看到淑惠长公主正在和一个身着翠绿色撒花织锦月华裙的美丽端雅的少妇笑着说些什么,似乎很是高兴。

    沈皎进来后屈膝请安:“给母亲,大嫂请安。”

    “快起来。”淑惠长公主对着女儿笑嗔着招了招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曾冻着?”

    沈皎笑着走到淑惠长公主身旁,解释道:“不曾冻着,今日老师讲得兴起,便多与我讲了会儿课,之后又与赜表哥道了别,便回来的有些晚了。”

    对于女儿的解释,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问道:“阿赜还在崇文馆进学?”虽然她自己没有考过科举,但应有的一些了解还是有的,一般情况下,应试的学子都会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将自己关在家中,潜心学习,但如今距离春闱之日也只剩下不到半旬,她没想到卫赜还在崇文馆中。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就不会来了。”沈皎解释道:“所以才多说了会儿话。”

    淑惠长公主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收到了你大姐姐的举办宴会的帖子,时间是三日后,还是休沐日,到时你也得空,也跟着你大嫂一同去,不许推了。”

    说道最后,淑惠长公主的语气甚至有些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娘别生气,到时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大嫂一起前去。”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脸上一副“你不去试试”的样子,顿时将口中想要推据的话默默收回,立刻保证着。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只一心扑在学习和朝局上,平日里出门交际地太少,再加上自己年岁日长,却还没有融入京中贵女的圈子,所以阿娘有些着急了。虽然她自己不以为然,她连自己的生命都还没有握在自己手中,哪里有心思将精力放在后宅之中,不过,经历了这几年天和帝精心的培养,即便她不是迫于自己的体质,在见识过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后,却也不愿回到这小小的内宅之中,做一个将命运和希望都寄托在别人手中的闺阁女子了,即便那个被交托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兄长。

    但母亲大人的命令不能不顾,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她还是答应下来为好。不过,看着母亲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连忙对着旁边的大嫂眨了眨眼。

    旁边的大奶奶乔氏看到女孩向自己求助的目光,连忙对着婆婆说道:“阿皎既然已经答应了母亲,就不会食言,母亲尽管放心。”对于眼前的女孩,乔氏是十分喜爱的,在她嫁过来之前,即便自己身为魏国公府嫡长女,对于有这么一个不仅圣眷无双,还受尽父母兄长宠爱的小姑子,是有些担心的。

    但事实证明,她的这些担心十分多余,盛名在外的元嘉郡主虽然受尽万千宠爱,但却并不刁蛮任性,相反,性子十分温和近人,对她也亲近尊敬。如此漂亮,性子又好的姑娘,她怎会不喜欢。

    淑惠长公主听到儿媳的话后,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的确,以前女儿对于宴会基本上都是一口回绝,但只要是她答应的,都会前去,如此,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刚才的和煦。

    沈皎看着淑惠长公主恢复了刚才的温和,连忙朝大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你愿意去就好,这是你大姐姐嫁到肃毅侯府后第一次举办宴会。”淑惠长公主抚摸着女儿的手说道:“特意选在休沐日,便是想见见你。”

    沈皎明白淑惠长公主的意思,大姐姐在出嫁之前对自己十分照顾,便是在出嫁后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忘送一份给自己,时常关心自己的身体。现在长时间不见自己,想必对自己十分惦念,才将宴会的日子定在了休沐日。对此,她心中十分明白。其实,她心中也十分想念大姐姐。

    所以,在淑惠长公主说出是大姐姐送来的帖子后,她便直接同意了。不然,换个人的帖子,她真的不一定会答应。

    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便听人回禀:“公主,二太太来了。”

    听到这句话,淑惠长公主原本高兴的脸上,突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