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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就是模型?”我问。

    “对。”程序员说着,把上面的盖布拿掉,露出里面的东西。这是一个螺旋圈的模型,乍看起来有点像弹簧,最上面的圆圈很大,越往下圆圈越小,一共八层大小不一的圈子依靠柔和的线条连接起来,螺旋向下,直至最底部。

    这种模型,上大下小,看起来非常不平衡,为了能使它保持直立,程序员在模型的左右两边竖了两根棍子作为支撑。

    屋里人仔细看看,啧啧称叹,王医生道:“这活做的不错,一目了然。”

    “其实这个模型只是我的臆想,”程序员说:“在做以前,我曾经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模型的形状,发现自己做不出来。它只能在脑子里验算构思,却无法存在于实际中。”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程序员想了想,拿过一张纸,在纸面上用油笔点了一个黑点儿。

    “罗稻,你看这是什么。”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这不就是个黑点儿吗?”

    “对,”程序员道:“它在二维空间是个黑点,可你换个角度想,此时你在高空中向下俯视一栋大厦,它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就一个点儿。你拓展一下想象,眼前纸上这个黑点是某栋大厦,之所以它就是一个点儿,是因为我们站的距离足够高,向下俯视的时候,大厦的顶部和底部重叠在一起。好,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光看这么一个黑点儿,把这栋大楼在三维空间里描绘出来。”

    屋里人都在看我,我有点面红耳赤,不知道程序员为啥点我的将。我不能丢了面子,绞尽脑汁,说道:“不能?”

    “为什么?”程序员问。

    我道:“因为光看二维平面的黑点儿,我无法知道大厦的高度。而三维空间成像,必须要有长宽高。”

    “对!”程序员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道理。”

    他把打印了凶宅里那一面墙“6”的三元门符号的纸铺在桌面给我们看,这是一张简化版,多余的符号已经剔除,只留下暗藏其中的螺旋状结构图。

    “你们来看,”程序员说:“这是二维图像的结构图,如果做成模型,还原成三维图像,这里缺少一个最为关键的元素。”

    “高度。”解铃道。

    “对。”程序员说:“我们缺少最关键的数据,没办法把二维图从纸面抻出来,拉成三维,因为不知道拉多高是正确的。”

    我们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程序员越讲越兴奋,在这一屋子高人中间夸夸其谈,他倒是非常有自信心,这一点挺让我羡慕。

    “那你这个模型是怎么回事?”王医生说:“这里的高度你是怎么测量出来的。”

    “惭愧,”程序员道:“我不知道原始高度,模型的高度是我根据螺线圈的规律自己计算出来的。等算出来,我就知道大错特错了,可为了尽早造一个可视化的模型出来,只能将错就错,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们将就看。”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喵喵师父问。

    程序员已经知道喵喵师父的身份,他拍拍桌子上的那张打印纸:“一开始看到这个螺旋圈图案,我只是把它当成一种二维图像,想办法把它还原成容易理解的三维模型。但是当我听了你们的故事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多么可笑。画在纸上的这个图案,并不是简单的二维,它表达了一个世界的结构。这个图案是你们要去的那个什么密境的世界结构图,我用简单的三维模型来表现一个世界?想想都幼稚。比如说……”

    他走到模型前,指给我们看:“这里一共八层螺线圈,每一层直径的长度按规律递减,最后缩到最小。这层与层之间,靠着一条光滑螺旋的线条连接。”他用手指顺着线条滑动:“假如说每一层螺旋,代表了你们要去的那个密境世界的一层纬度,那么这一层世界和下一层世界是靠什么连接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怎么才能从这一层走到下一层,乃至一直到世界的最底部,最核心的那一层?”

    他说的这个问题一下惊住我了!因为喵喵师父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你进入密境之后,打算怎么从这一层出来到下一层,它告诉我一个办法,那就是“梦中知梦”。要从迷境中走出来,相当于破妄而出,首要条件就是知妄。

    喵喵师父是从玄学角度阐述这个问题,而现在程序员是从物理学角度来讲。他们殊途同归,其实都是在为我提供可行性的方案。不管是怎么个思索方式,毕竟最后付诸实践的只能是我。

    我注意力顿时集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模型。

    解铃点头:“这个问题很重要,程序员,你是怎么想的?”

    程序员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用脑子即时演算和想象过那个世界的结构,可摸不着任何门径。要描绘这个世界,最关键的元素,就是要知道每一层之间的连接方式。而我有感觉,这种方式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他拿起那张打印纸,痴痴地看着上面的螺旋圈图案,叹口气:“我总有种感觉,这不是简单的二维图像,而是密境世界在二维空间里的投影。要把这个投影还原成原貌,却需要四维乃至多维的思维方式。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人的智慧或许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面对的世界开始展露出新的狰狞的一面,这一面人类只能窥测,而永远无法理解。”

    他忽然抬起头,对我说:“罗稻,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我疑惑地问。

    “我想加入你的团队,我想和你一起进入那个密境!”程序员火热地说。

    “你疯了?”王医生推推眼镜:“程序员,我找你来可不是让你给我惹麻烦的。”

    程序员道:“老王,我是个成年人,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什么叫给你惹麻烦,我要是挂了,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罗稻,我不强求,这也是看缘分的,你能带就带我,你要觉得不合适我也没办法。”

    容敏这时说道:“程序员,既然你说到缘分,那我就说一说。你去不了那个密境。”

    “为什么?”程序员看她。

    “因为宿命。”容敏道:“巴哈杜尔讲解密境里的事时,从来没有提过你,说明你压根不会出现在密境中。”

    程序员愣了愣,眨眨眼,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巴哈杜尔突然说道:“未必。”

    我们一起瞅他,巴哈杜尔斟酌一下说:“我在梦中遇到罗稻,他对我说了很多关于密境的事情,但我能记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还有更多已经随着梦醒而淡忘。我虽然不赞成程序员去参加这样冒险的行动,但实事求是地说,我无法肯定密境中会不会出现程序员。”

    程序员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出现在密境里?”

    王医生不耐烦:“我说你就别跟着裹乱了,有你什么事?到时候一旦所有人都回来了,而你丢在密境里,你说我们找不找你?本来皆大欢喜的事,就因为有你这么个老鼠屎,搞成了一个悲剧。”

    程序员挺性情的这么一个人,马上拍桌子:“第一,我去密境,是死是活和所有人无关。我可以和你们签协议,然后到公证处公正。第二,我觉得就算迷失在密境里也没什么,只要认为这个世界是真的,那就无所谓密境和现实。谁敢保证,我们现在活着的这个世界就不是另一个密境呢?!可能你,我,包括咱们这一屋子人都是从某个现实世界进来的,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已经遗忘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迷失在这个世界里,过的有滋有味,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你这是诡辩,是抬杠!”王医生急眼了:“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看罗稻的吧。”程序员淡淡地说。解铃和喵喵师父他们从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众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看看程序员,又看看王医生,犹豫了半天,想了想说:“程序员,还是算了吧,如果你真的回不来,我会内疚一辈子。我不想让你成为我日后心里上的一根刺,我不想亏欠任何人,哪怕是良心上的。”

    “我不用你负责。”程序员脸红脖子粗。

    “你这句话根本不能弥补我良心上的亏欠。”我笑笑。

    程序员没说话,气闷地坐在一边,不知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