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底下的人？”</p>
突听淳于楹这一句话，弗陵心底忖了忖：“算了吧，有孟汀在呢。”</p>
“入喉”</p>
虽说是被贬去了冷宫，却也没想到皇帝竟真坐得这般决绝。</p>
连周皇后身边半个侍女都不让她带。</p>
弗陵在冷宫门口跪着的那些侍女仆从，听到她们中领头的一个女官苦苦哀求着一把守在冷宫门口的侍卫，声音凄凄地求那侍卫长，让他们进去伺候皇后，都不被同意。虽说是被贬去了冷宫，却也没想到皇帝竟真坐得这般决绝。</p>
连周皇后身边半个侍女都不让她带。虽说是被贬去了冷宫，却也没想到皇帝竟真坐得这般决绝。</p>
连周皇后身边半个侍女都不让她带。虽说是被贬去了冷宫，却也没想到皇帝竟真坐得这般决绝。</p>
连周皇后身边半个侍女都不让她带。</p>
那个女官退而求其次，屏退了其他宫人，让那侍卫长就答应放她一个人去伺候皇后即可，甚至不惜給了不少金银。</p>
都跪下来，不顾颜面地哀求，得到的只是侍卫长口中那句凉薄的话。</p>
皇命难违。</p>
那女官心如死灰。</p>
其实她早就该知道，不是侍卫看皇后如今落难，古语不肯放人进去，分明就是皇帝早就下了死命令。</p>
皇后手脚完好，无病无灾，身边自然也无需那么多人照顾。</p>
这是当时皇帝的原话。</p>
薄情也就罢了，偏生这皇帝是真的将人往泥地里踩。</p>
循着一个偏门，偷摸着进到冷宫去。</p>
原本担心遇到侍卫的她，却碰到一地上都是躺倒的看守的人，心底一阵好笑。</p>
李恪虽不声不语，却总能不动声色地将各种麻烦给自己解决掉。</p>
有他在身边，的确让自己如入无人之境。</p>
难怪淳于楹总算计着瓤她帮李恪复仇，其实自己不过只是李恪的一只手。</p>
他做不到的事情，统统由她代手。</p>
可很多事情上，帮助做决定的，始终还是他。</p>
就譬如此刻，也是他提出要来见周后。</p>
弗陵没多问便过来了，可这一路上心底何至不在暗想。</p>
他想做什么？</p>
这个时候若是杀人于无形的话，的确可以在事后推一个自杀的罪名。</p>
就算世人再怀疑，也只会将那顶帽子往皇帝身上套，绝对无人会想到是她。</p>
可弗陵直言李恪来见周后并非那么简单而已。</p>
弗陵推门而进时，阴冷如风灌颈，不得已缩了下，紧环着手，对李恪道：“那天晚上咱来的时候分明没这种阴风过境的感觉。”</p>
李恪：“可能这里阴气重。”</p>
弗陵微皱着眉头，不甚苟同地蹙起了眉头。</p>
“阴气重能重得过你。”</p>
李恪舌尖抵着腮，磨了磨牙道：“我要真是恶鬼你觉得你自己还有命活着。”</p>
“那你总不能是天上那个下凡历劫的神仙转世？”</p>
一时将他噎得无语，又实在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弗陵正得意洋洋时，忽听一个沙哑至极的嗓音于暗黑的宫殿内传了过来。</p>
“是谁？”</p>
弗陵被吓得一颤，浑身上下一股寒流涌起，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抓着身边什么东西抵挡。</p>
说话的是冷宫的老宫女，夜半起来起夜发现偏门后有诡异的响动。</p>
听到那声娇娇俏俏的女声还以为是有宫女和侍卫跑来冷宫处偷情，故而拿着扫帚出来赶跑。</p>
可眼下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侍卫宫女，反倒是一个故人。</p>
噗通一声双膝伏地，苍老的面容中滚下两行热泪。</p>
“小姐，你总算是来带奴走了。”</p>
弗陵仓促地往后退了两圈。</p>
“别。”</p>
她家里养了太多人了，快负担不起伙食费，不得已这才上皇宫来刷脸要丰厚的赏赐。</p>
可那老宫女不依不饶也便算了，抓着她的手说：“求求您带奴走吧，求求您不要再将奴一个人留在这里了。”</p>
李恪面露异色。</p>
“她估计是将你认成你娘。”</p>
弗陵：“......”</p>
摆脱，原主她娘？什么情况？</p>
从承继过原主这幅身体以来，对所谓的娘亲父亲早已记不清楚。</p>
似是因她哭泣的嗓音哭得内心焦躁不安，弗陵几步上前将人扶起。</p>
“你先起来。”</p>
那老宫女近距离地看着她，常年见不得光亮的瞳孔几乎被鲜活的色彩充斥着。</p>
“小姐一直没变。”</p>
弗陵真想给她翻一个大白眼，碍于老人哭得凄凄惨惨，不得已忍住了。</p>
“你先跟我说，你之前认识我？”</p>
“小姐怎么不记得奴了？”</p>
“定然是奴现在面容丑陋吓着你了。”</p>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怎么会来这里？”</p>
“奴婢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随您一起走，小姐，奴没有完成您的遗愿找到臻臻，奴不配苟活于这个世间。”</p>
······</p>
先不论老宫女和南姝母亲的那些尘封过往，他们今日闯冷宫是为了另外一桩事而来。</p>
李恪看她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道：“等下带人一起走，待她苏醒再了解情况不就好了。”</p>
弗陵哼道：“你说得倒简单，从皇宫里带人出去，你以为是带一颗珠子，带一方帕子那么简单。”</p>
虽然自己也很想，很想带走，也好再细细地问一些事情。</p>
譬如原主的亲娘。</p>
她想知道更多具体细节。</p>
······</p>
然眼下要将人带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不说老嬷嬷将自己错认为她家小姐这件事让人古怪，就她这身上还病着，着实不适宜随意挪动。</p>
不为是担心加重。</p>
弗陵给那老嬷嬷诊过脉后，从随身的小绣囊里取了一颗药，借着温水送服进去后，又留下一下，放置一旁。</p>
起不到能让这一具行就就木的身子骨延年益寿的作用，至少能让老太太身上发的高热退下。</p>
老宫女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受过不少的苦，再服侍这人躺下时，弗陵明显发现她身上有鞭刑的痕迹，右边袖子空荡荡的。</p>
她那时候脸上的震惊之情和难受，难以言表。</p>
老宫女睡下后，弗陵捏了捏额头，这才记起他们来此的正事。</p>
只不过经过方才那一番响动，周皇后早就立在这宫殿之中，看着她所做的一切。</p>
唯一侥幸的是，她眼下并未认出来是自己。</p>
一双凤眸带着审视，将她自上而下逡了个遍后，似是肯定她方才救下老宫女，应该也不是什么心肠歹毒之人。</p>
又问起床上躺着的那老宫女的情况，弗陵捡了些难听的说了。</p>
治不好，快死了，行将就木。</p>
周后叹了一声，可惜。</p>
弗陵却未能从她脸上瞧出任何真实地为她的身体感到惋惜的想法。</p>
她轻笑了一下。</p>
不过按周后曾经的身份，身边伺候的下人无数，又何尝需要真心为一个不起眼的老奴感叹。</p>
“我刚才听她唤你小姐，想必是将你当做故人。”</p>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弗陵猛然抬眼看她。</p>
周后走近前了一步，狐疑的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身上：“你是谁？”</p>
即便是如今入了这荒草不生的地方，但多年的养尊处优，并不能让她仪态端庄的脸上挂着丝毫与身份不匹配的慌乱。</p>
她依旧高贵的，鄙睨众人地立着。</p>
只不过那双眼飘忽不定，似是要从弗陵身上探知出什么。</p>
弗陵笑笑，忽而一改之前准备好的一番措词：“此番前来，实则是为找娘娘您的。”</p>
周后眯了眯眼，冷静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明说便是，况且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值得为此耗费心机。”</p>
弗陵笑而不语，许久许久，在见到她眼底微起波澜时候，故意问道。</p>
“那娘娘您觉得我是谁？”</p>
周后试探着说道：“临江王妃南姝。”</p>
弗陵忍俊不禁：“还以为娘娘并不知道有我这号人。”</p>
毕竟从始至终她都是借着生病的缘故，避开各种各样的宴席。</p>
可如今看她面色红润，丝毫未染半分病态，又哪里像之前听说来的，病得连床都起不来。</p>
周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温和备至地招她过来。</p>
“怎么能不知道。”</p>
“阿恪的妻子，当时本宫......”</p>
似乎是想起自己如今废后的身份，语气一顿，又改口道：“我当时病重重，你进皇宫谢恩的时候我无法起身来见你。”</p>
这般温温和和说话，倒与之前冷漠高贵的人不可一并而论。</p>
“只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她刚才将你当做的是什么人？”</p>
周皇后仿若只是好奇的表情。</p>
弗陵将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轻轻拂开，“娘娘若是好奇，好生照顾着她，待哪一日她说不定就心肠一软，将什么事都告诉你了。”</p>
话音落下，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几步。</p>
恨不得立着那满是扑粉香料的妇人远一些，再远一些。</p>
不是说废去一切皇后供应吗？</p>
不是说伺候多年的宫女都跪在冷宫门口求情吗？可这才几天而已，怎么还是这般香喷喷的？</p>
弗陵眼底难掩的狐疑。</p>
周皇后道：“你来此是来找我的吧？”</p>
“娘娘英明。”</p>
“人，你已经见到了，若是无事，便离开，这个地方不该你来的，若是被人瞧见......”</p>
听听，她多么紧张自己。</p>
若是当真，那她就白吃了高家那么多年的米饭。</p>
寄人篱下多年，审时度势已经成了骨子里难以磨灭的印记。</p>
是以周皇后几乎每说一个字，每次蹙眉，她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喜怒。</p>
弗陵扬着唇，笑望着她道：“想找我的并不是我，而是我那夫君。”</p>
她骤然一愣：“李恪？”</p>
弗陵点头。</p>
她脸色已然不太好，道：“阿恪不是早就已经死了。”</p>
多么亲切的称呼，弗陵听得心下不爽利，也不知道李恪自己怎么想的。</p>
“李恪虽死，亡魂未散。”</p>
周皇后面色微变，声音微急：“怪力乱神，别说了。”</p>
不知为何面上冷意袭袭，匆忙就要转身。</p>
弗陵急急忙忙握着她的手，将人转过来，笑着问：“娘娘若是真觉得心中无愧，为何脸色忽然生变？娘娘是不是听到李恪这个名字就害怕了？”</p>
周皇后想要挣脱，手腕上的力道却越发明显地将她箍着不放。</p>
她挣了几下，见她放纵地笑，神情一冷：“你到底想做什么？”</p>
弗陵故作不解地道：“无他，今日来此，只是想问娘娘一句，李恪的母妃是为何去世的？”</p>
周皇后看向她的眼睛已再无之前的温度。</p>
“娘娘心中若是无鬼，又何尝不能明言？”弗陵笑着望向她。</p>
“放手。”周皇后再无任何好脸色，用力将她挣开，反手一推，落在她背上。</p>
弗陵晃了几下险些跌倒，低低地笑。</p>
“娘娘不老实交待，也只能逼着我用这种恶劣的手段了。”</p>
她离着她有几步之遥，见她脚步加快欲走，抬一抬手，袖口的弓弩正对准皇后额顶。</p>
一弩放出，直射周皇后将欲把手搭上去的那扇门。</p>
周皇后浑身一颤，战栗不安地转过身看她。</p>
“娘娘，我夫君只是想知道，他母妃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p>
她不耐烦继续跟她周旋迂回，再不说实话，自己不会顾忌这里还是皇宫。</p>
周皇后神色仓皇，立马道：“众所周知，不过就是因为难产。”</p>
弗陵有些失望地追问道：“只是因为难产？”</p>
她迫切地点头。</p>
弗陵无奈地再放出一弩，直直穿透周皇后抬高的长袖。</p>
这次周皇后再无之前的冷静，几乎是踉跄跌坐下来，道：“娘娘要小心，刀剑可是都不长眼的。”</p>
周皇后嗓音发颤，正要求救，那人已经屈膝落在自己眼前。</p>
弗陵嘴角微微弯起。</p>
周皇后神色惶惶地往后躲闪着，身子靠着门，无法再躲再避。</p>
“你想为他报仇？那你也找错人了。”</p>
弗陵道：“我说过，李恪亡魂未归，他想知道他母亲生产那时，你究竟有没有起过歹念？”</p>
“若我说没有你会信？”</p>
弗陵一顿。</p>
她状似失落的眼神：“娘娘又何必骗人，事已至此，就不能给我一句实话？”</p>
周皇后咬牙：“没有。”</p>
弗陵定定地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却只能察觉到她的冷静，她的决绝。</p>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面庞上很好地帮助她掩盖过去一些什么。</p>
“好。”</p>
弗陵话音就将人扶起来，一改自己之前咄咄逼人的口吻。</p>
“娘娘竟然这般说，我对我夫君也能有个交代了。”</p>
周皇后被她搀起来后，快速往后退开几步，躲开她的手。</p>
弗陵但觉好笑，看了看自己手上也没沾染什么脏东西，勾了勾唇道：“对了，娘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会十分关心，李琮在我手中。”</p>
周皇后眼神迟疑：“什么？”</p>
弗陵从袖中取出一书信，道：“这是太子李琮跟您的书信，是太子托人送到我手中，托我进宫，找机会带给你的。”</p>
周皇后查看信函，竟不似再也掩不住自己心中慌乱，却还是极为警惕地看着她。</p>
“他现在怎么样了？”</p>
“还行。就是没了太子的身份，整日抑郁，寻思着哪天再攻进这京城。”</p>
弗陵弯了弯唇角道：“所以娘娘今后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那天就能跳出这泥淖深处，重取那母仪天下的凤位。”</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