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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子说他在红楼干那一段时间纯粹是为了找一个住的地方,到红楼干的那些人各有各的目的,有的是为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挣上一笔钱,然后再去干别的,有的是为了混入某种圈子成为其中的一员,而他是为了谈恋爱。

    “实话告诉你吧,那阵子我正和一个刚认识的女孩打得火热。我进红楼不为别的,就为给自个儿找个住的地方。”

    由于那天晚上谈话的整个过程中,乔大红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她所听到的想到的统统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她从另一个视角看到红楼,混乱、焦灼、诡秘,群魔乱舞,仿佛是整个大时代的一只微型盆景,麻鹊虽小五脏俱全。

    瘦子说他刚到红楼的时候别人都欺负他给他安排最偏最小的一间,别人说他没有电脑人长得又瘦占了大房间也是浪费不如把金贵的空间省出来让给最需要的同志比如说老庄,老庄是个大块头老婆时不时地找上门来还有个不明不白的女孩常常来无影去无踪地在他那儿逗留。老庄忙得焦头烂额通宵写稿子还要应咐这些女人所以他就累得吐了血。瘦子说他们那时候都是各管各的,他女朋友人非常漂亮,是那种整洁雅致的漂亮按瘦子的说法她一点也不妖媚个子不高“波”也不大穿着也很平常,瘦子说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我为什么那么迷她,总之我为她着了魔不想吃饭不想睡觉就想见她跟她呆在一块儿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面对面地嘿嘿傻乐也好。

    乔大红问瘦子他女朋友叫什么,瘦子回答她叫白洁。

    白洁似乎是林依然的女朋友,乔大红不知这个白洁是不是那个白洁。

    那阵子白洁来得很勤,瘦子说但他们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白洁是个很害羞的人”,她不愿别人知道她这么一个表面上干干净净看上去无甚欲望的女孩每回都是为了干那事才到我这儿来的。我们干得很脏可以说是勾当,因为她喜欢用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喜欢那样玩也许是那些录相片看坏了我原来以为我很坏后来认识白洁之后我才知道我并不怎么坏。那时我有我自己的女友而他们在暗地里似乎集体迷恋着一个叫蝶儿的女人。我从没见过蝶儿,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倒听过不少不过我都半信不信。在红楼没有什么真东西,一切都是虚构的,暂时的,不能长久的。我们连做爱都做得很匆忙,干一次少一次似的,疯狂,绝望,彼此伤害,完了之后像两只受伤的狼,趴在床上喘息着。白洁是个很疯狂的女人,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有时候她急了竟会咬人,你瞧我身上还有她的牙印呢。说着他就撩起上衣给乔大红看他身上的伤。灯光幽暗迷离,有人在唱“笑红尘”,“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生骄傲。歌在唱舞在跳......”

    瘦子说那时候他对乔大红的印象并不很深,只有一回乔大红穿着一身黑色衣裙十分凛然地往外走,在楼道里他们碰上了,瘦子说我那时缩在墙角里看你,你看上去真的很美。

    乔大红说,我倒不记得我有什么黑衣服了。

    大武逃回北京的路上一路都在后悔,他的人往北飞心却在嗖嗖地往回退。他很想中途下车可飞机又没那么一说除非他坠机身亡那也得看有没有机会。他把他口袋里所有的钱都买成了飞机票,他只有那么多了当时他像个赌徒似地孤注一掷只希望不顾一切飞回去他以为格格会在那间小阁楼里等他,他要补偿她向她认错然后像从前那样合好如初一心一意好好过日子。可是这边他吭都没吭一声就把乔大红给甩了这也实在太不丈义了而且又是把她一个人留在那样一个鬼影重重的地方,说实在的大武放心不下。但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只有被那个巨大的铁鸟带着往前走往前奔,看不见云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地面。

    飞机终于安全着陆,飞机的折叠轮弹出机体轻触地面那一刹那,大武一颗悬着的心也“砰”地一下有了着落。他想他终于又活着回到北京了。他没有坐机场的大巴而是打了一辆车直奔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他都在七上八下盘算着第一句话该跟格格怎么说,关于他跟乔大红的事是跟她和盘托出呢还是继续瞒着她,也许什么也别说更好些。他会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自己的过失,也许什么也不说更好些,这句话他又在心里叨念了一遍。

    那辆红色出租车一点点地接近大武家住的那条斜街,大武的心跳也在一阵阵地紊乱,他太想见到格格了,又太怕见到她,想起自己近来干的那些事就觉得没脸再见到她。他前思后想矛盾重重,脑子里的念头宛若植物疯长,很快就变得交错纠缠重重叠叠相互捆梆,前面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面一个与它相反的念头立刻就如一个平地而起的大浪一般盖住前面一个念头,并把它吞没得无影无踪。

    车子已经拐进那条斜街了,小学校、带公用电话的小卖店、副食店都相继出现了,接近使人窒息,他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他再一次想到了要逃跑。他本来就是从一个地方逃回来的,如果再要逃还能往哪儿逃,再逃回去显然是可笑的,要真是那样的话他还不如当一个被抛在太空中的垃圾。

    出租车终于驶进那个院落,野草丛生,荒败破落。大武远远地就看到了仓库那个发黑的大屋顶这会儿却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金光灿灿好像琉璃瓦铺就而成的一幢房子,大武站在这幢房子面前,仰着头看得呆了过去。

    大武沿旋梯而上,大武感到腿软。他掏出钥匙开锁,发现人才走了几天锁已经生锈了,而且锈得很死,捅了几下竟没能捅开。大武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他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自从他走了以后,格格并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

    大武回来后往乔大红住的宾馆打过无数次的电话,想跟她解释此事,可每一次电话打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电话占线,鬼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武被两边的两个女人悬空起来,两边竟都成了无头案。(请支持作者,前往官方网站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