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洁死于车祸。确切地说白洁已经死了。乔大红是在一个偶然场合得知这一消息的，当时她真的不敢相信，因为不久前她在南方还听瘦子谈起过白洁，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就对她这样在同一概念上反复陈述了两遍：白洁死于车祸----确切地说白洁已经死了。是的，那人就是这样说的。当时乔大红就像耳朵突然塞了塞子一般大张着什么也听不见。这是一个杂七妈八什么人都有的酒会，酒会是在一家饭店的二楼包了一间餐厅举行的，大家都糊里糊涂的，谁也不知道这酒会到底是为什么开的，就很勉强地相互看着，然后说吃菜吃菜。请谏上说的虽然是酒会，但实际是不过一次普通意义上的吃吃喝喝，有一些人吃得非常专心，有一些人吃得非常挑剔。乔大红和大武两个人并没有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他们一进门就被冲散了，碰到了一些熟朋友，被拉到各自的圈子里去。
乔大红懵头懵脑地坐在人丛里喝酒，周围是模糊不清的人头，有穿金戴银化着亮丽浓妆的女人，有举止萎琐谦卑的戴眼镜的男人，有神气活现的官员，有闷头吃菜的学生，他们重重叠叠或远或近或清晰或模糊地出现在乔大红的视线以内，他们说话的声音嗡嗡筝筝像一曲多部合声的大合唱。过了一会儿，领唱的人出现了----有一个人在乔大红的视线里渐渐清晰起来，他穿着一件式样普通的白衬衫，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他说着说着直想哭。他们来到餐厅一角的一个僻静处，他对她说了好久的话她才认出他是谁，此人就是一去不复返的林依然。
林依然变化太大了，原来挺英俊的一张脸突然间像被人削去了两片肉，变得又干又瘦，眼球突出，额角暴着青筋，他低头的时候额上竟落下一绺白发来。乔大红问他怎么弄成这样，他说，还能为什么----为女人。他说的那个白洁乔大红不知道是不是瘦子所说的那个白洁，从时间上推断她俩应该是同一个人。白洁到死都是一个处女。
林依然说，我一直都想要她这事我想了很久了一度这甚至成为我的生活目标，可我还是没能得到她直到某一个傍晚她莫明其妙地死了我才明白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
说到这儿林依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像女人那样地揉着眼吸溜鼻子，他吸溜鼻子的样子让乔大红觉得很恶心。他接着说他那些在他看来伤感得不得了可在别人眼里却稀松平常的那点儿小破事。他说白洁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纯洁高贵，可瘦子却说白洁是个什么都来的女人动不动就喜欢用嘴喜欢用舌头喜欢一切变态的非正常的性交手段。两个白洁放在一块简直不像一个人。
等他俩谈完话再回到大厅的时候，他们发现厅堂里的人全变了。刚才那些男男女女学生官员的脸全都变成了一张张熟人的脸，有前不久才见过面的阿丁，有现在已经蓄了大胡子、当年的脸很光鲜的富强，甚至还有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与现在这个老庄面貌迥异的老庄。过去红楼里的朋友全来了，他们大声说话喝酒聊天，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