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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急病

    ,最快更新罹忧落寒川最新章节!蜀地,峨眉山。

    “喂,我说,你要草药去郎中那里买不还么,干嘛非要上山采啊!”元魁背着一个大竹编筐,踢开一块小石头,一脸的不满。

    花铭拨开草左右翻找:“你师父弱是弱了点,可到底不是肉体凡胎,只是晒干碾碎的药怕是没什么用,我自己摘下新鲜的,注入灵力,才好用药。”

    元魁撇撇嘴:“我看你是存心折腾我和师父。”

    “乱讲话,你看看你师父,他受累了么?”孟依桥走在后面,一身红衣,缓步而行,仪态平和似来看风景的。

    花铭看到一株结着圆形果子的植物,指给元魁,元魁大手一抓,摘下三四个果子。

    “不是。”花铭打了他的手一下:“是叶子入药。”元魁切了一声,把果子扔到地上,薅下一大把叶子反手向后扔到筐里。孟依桥把打开的水囊递到元魁嘴边:“渴了么?”

    元魁面上的不耐烦立刻消失,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笑嘻嘻地黏到孟依桥身边:“还是师父对我好!”

    元魁已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逐渐硬朗起来。花铭曾拍着孟依桥的肩膀笑道:“有你和元魁,影流将来必成名姝门。元魁再长大一点,风姿绝不比你逊色多少。”

    他已经长得和孟依桥差不多高了,但此刻他如孩子一样满带稚气地笑很是可爱,孟依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真是父子情深。”花铭嘟囔着把一株乌头扔进去。孟依桥看了看筐里的草药:“天南星,半夏,当归,巴豆,乌头……你怎么采这么多下品的峻猛药?”

    “放心,你中不了毒。”花铭道。元魁闻言神情凶恶地向花铭晃了晃拳头,花铭气结,看孟依桥恍若未见,丝毫没打算维护训斥元魁以下犯上的行为。嘀咕着:“我可真是欠你们的。”

    三人一路叽叽咕咕,走了半晌,太阳爬到正空,他们正站在一个大树的阴影中喝水,花铭水囊刚举到唇边,忽然惊呼:“地连!”孟依桥也面露诧异之色。

    花铭直接自己动手摘下那不起眼植物的叶子:“快吃了。”

    元魁伸手要拦,孟依桥向他摇摇头,自己接过放到嘴里嚼着。

    “地连必须生食。”花铭解释。元魁嘿嘿笑道:“看样子我师父也懂些药理。”

    花铭背对着他在翻草,元魁看不到他表情,但明显看出他身形一僵,元魁察觉有些异常,转头看孟依桥,他神色如旧,自己也就没再问什么。

    “这地方怎么会有地连?”孟依桥问。

    “听师父这话,地连很珍贵?”元魁问。

    孟依桥:“这味药只在远星汤谷里有,服之可祛寒气,调气血,是味仙药。”元魁不懂这些,只“哦”了一声。

    “天呐……”花铭惊叹一声。

    二人忙凑身看去,眼前的只是块干树皮一样的东西,孟依桥却倒吸一口凉气。

    元魁忙问:“这也是什么仙药?”

    谁也没回答他,花铭直接去挖干树皮下面的土,完全没有平日挑剔金贵的样子。孟依桥竟然也蹲下帮忙挖土,元魁看到平日里彷徨乎尘垢之外的师父此刻在刨土,下巴几乎要落地,反应过来也跟着蹲下挖土。

    三人无声挖了一阵,元魁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以为是石头也没在意,忽然土下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尖的刺耳,三人动作僵住,面面相觑,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元魁手指一阵刺痛,连忙抽出手,指上满是泥土,可黑气正森森地向里渗,像烟雾一样缭绕弥漫。

    “你快躲开!”孟依桥一把拉开他,那尖叫声不停息,反而越来越大。声音刺的人鼓膜疼。元魁见孟依桥神色凝重,也不敢问怎么了,连退出两丈远。

    孟依桥刚从袖中翻出护身丸,一团黑色的液体裹挟着泥土冲出来直扑向孟依桥,他连忙用力捏碎护,周身迅速浮出淡绿色半透明屏障。花铭打开折扇运作灵力从侧面一扇扇去,半月形绿色光刃直冲向黑色液体。

    那东西扑倒屏障上尖叫声更厉,又挨了一下花铭的攻击,叫声简直让人听不下去,花铭一手执扇一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刀刃一般割得人头疼。

    孟依桥面前的屏障咔咔咔几声碎裂,他冷着脸用别云刀向那东西刺去,那东西液体一般贴着刀身流过,飞速黏上孟依桥的胳膊,尖叫瞬间停息,可三人脑中仿佛还不停回荡着那个声音。

    “快!用灵力逼它出去!”花铭大叫。

    孟依桥咬牙运作灵力,黑色液体此时发出的声音类似呻吟,孟依桥皮肤泛起淡淡的紫色,他大喝一声,灵力一爆,液体被震得七零八碎。孟依桥腿如刀割,疼得满头冷汗,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花铭左掌推出,掌心淡绿淡粉色二气交织,孟依桥脚下缓缓浮现一朵莲花,他脸色也有所缓和。

    “快攻击他!”

    孟依桥没等他说完话一跃起身,那液体还浮在半空向一处聚拢,孟依桥悬在他们上方,脚下出现一个口径约一丈的暗紫色圆圈,上面是金文的“坠影”二字,孟依桥重重落地,别云刀正插到圆形中心,他周身紫气一爆,液体瞬间被打散,如同碳火上的肉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惨叫声令花铭和元魁齐齐捂住了耳朵。许久许久声音才小了下去,黑色液体消失不见,孟依桥也倒在地上,别云刀还插在土里,刀尖已经完全没入,只露出刀柄。

    元魁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飞扑到孟依桥身边:“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花铭脸色煞白:“快把这药给他服下。”元魁看到那颗淡蓝色药丸,知道这是寒冰丸,连忙塞到孟依桥嘴里。孟依桥喉咙一动艰难地咽下,慢慢睁了眼。

    他看到元魁担忧的神色,想笑一下,但体内的绞痛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有气无力地说:“我无事。”

    花铭沉着脸扶他坐起,让他靠在树干上:“疼得厉害就不要说话了。”他拿衣袖去拭孟依桥头上的汗,一面对元魁道:“把刚才那东西拿好。”元魁低头向地上一看,液体冲出时带出大量的泥土,此刻地上出现一个深坑,坑里斜放着个有头有四肢的人形干树皮。元魁搬起那东西,看到隐约有黑气向自己身体里渗。花铭回头看见元魁搬的东西,有些惊讶,随即道:“断成几块带回去。”

    元魁试着掰了一下,薄薄的一片竟然很坚硬,他要施很大力气才能使他们断开。他先断了头,又折了四肢,撅成两段,最后的腹部用刀割成四块,一起扔到筐里,回头看孟依桥,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一脸痛苦。

    花铭不说话,孟依桥说不出话,元魁不敢说话。花铭见他收拾完干树皮,二人搀扶起孟依桥直接驾雾回到影流。

    弟子们看到掌门这样状态立刻围在两旁,但问什么三个人也不说话,只步履匆匆的走向孟依桥寝殿。

    元魁“砰”一声关上门,留下一片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弟子满面忧色的向视无言。

    刚关了门,花铭大吼一声:“去找雪烛!”他此刻完全没有往日从容旁观的风度,又急又怒,吼起来像一只野兽。

    元魁急得手足无措:“雪烛,什么雪烛?”

    孟依桥被搀扶到塌上,他疼得近乎昏厥,但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声音微弱:“右边柜子……白玉盒子……”

    元魁跌跌撞撞的跑到右边柜子前,慌乱地打开第二层的木门,看到深处摆着一个白玉盒子,连忙抓起来跑回塌前。

    “打开!打开啊!”花铭见孟依桥的模样急得恨不得踹元魁一脚。

    元魁手抖得厉害,开了两三次才打开,盖子还掉到地上。里面是三颗指甲大小雪白的丸药,花铭捻起一颗送到孟依桥口中,元魁忙倒了一杯茶扶着孟依桥头喂他喝下。孟依桥就着茶吃完药,又咳了半天,每咳一下仿佛五脏六腑都将被震碎一样,咳到后来孟依桥感觉不知是腑脏,怕是连骨头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元魁捶背给他顺气,又担心又焦急,手擂得飞快:“输灵力吧,输灵力会不会好一点!”

    花铭忙道:“不行!”看到孟依桥被元魁捶得削瘦的身躯颤抖,当真踹了元魁一脚:“你小子要捶伤你师父么?”

    元魁挨了一脚忙收了手,也不去在意,听着花铭指挥忙前忙后,两个人折腾了半天,孟依桥满头虚汗,吃力地坐起来,笑道:“你们歇歇吧,我好多了。”他的笑容苦得让人揪心,双目清明却带着点点泪花。

    元魁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也是满头大汗,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坐到孟依桥身边:“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吓死我了!”

    孟依桥估计是无力说话,只摇摇头。花铭在给他诊脉,面色沉重。完毕,他收回手,反而安慰孟依桥:“没大事,调养几天就好了。”又转过来对元魁道:“我回去配一副药,每日辰时、午时、酉时熬好了给你师父送来”说罢还拍拍孟依桥的腿:“宽心养着,万不可再用灵力。”

    “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花铭平静道:“只是被那东西冲撞一下,暂时静脉受损灵力不畅罢了。”

    元魁放下心,一堆问题堵在心口,可花铭抬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他又强把话噎下去。

    之后花铭有说有笑,元魁也稍稍安下心来,孟依桥尽管面色如纸但精神很好,跟着说了几句话。花铭起身告辞,对元魁打了个收拾,暗示他出来。

    元魁环顾一周摆满药瓶药碗的寝殿,拿起竹筐跟着花铭出去,他回头关门时看见孟依桥面对着门躺下了,他一身红衣,衬得脸和露出的手臂白得骇人。